弄琴說罷,拿起手邊的花露,便朝沈濃綺的肌膚上抹上去。
一股刺鼻廉價的香味撲鼻而來,沈濃綺趕緊往一旁躲,“這是什麼?”
弄琴有些無辜道,“花露呀!每當皇上來夜宿,您抹的都是這款花露,您說皇上喜歡,味道難聞些也就罷了。娘娘不會連這也忘了吧?”
氣味這樣庸俗的花露,沈濃綺敢打賭,就算在坊間,也沒有幾個女子會願意將其抹在身上!
——這就是劉元基的品味?她以前居然也能忍著配合?
沈濃綺直感頭疼,她為自己以前的愚蠢,長長籲了一口氣,然後果斷吩咐道,“傳本宮懿旨,將景陽宮中所有物件回歸原樣,今後都按照本宮以前的心意來,不必再考慮其他。”
她瞧了那花露一眼,將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嫌棄道,“趕緊將這勞什子扔出去,今後不準再出現在本宮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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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元基坐在餐桌麵前,怪異地瞧了瞧四周,隻感圍在身周的一切都彆扭至極。
殿中的裝潢變了,盆栽變了,擺件變了,桌凳變了,地毯變了……
就連手中端著的碗盞,都由白玉瓷碗,變成了流光溢彩、一看便是知是女子愛用的琉璃盞?
劉元基隻覺得眼前的女子也變了。
她臉上未施粉黛,隻穿了件寬鬆舒適的普通宮裙,青絲隨意地扭成了一條發辮,垂在胸口用了根白綢鬆鬆係著,身上還散發出了股不同以往的清冽幽香。
坐在跳躍的燭火旁,肌膚勝雪,輕柔淡雅,比起素日端莊典雅的皇後形象,多了幾分我見猶憐,清純至聖的意味。
著實有種……讓人想隨意采擷的衝動。
劉元基的眸光,在眨眼間暗了暗。
“皇後今日,倒有些與眾不同…”劉元基陰鷙地盯著她如玉的臉麵,啞著嗓子道。
沈濃綺無奈笑了笑,“殿中如此布置皇上可還喜歡?
原也是本宮聽聞,人在病中若是想要早日痊愈,增進藥效,最好萬事萬物,都要保持自己最舒適的狀態,且不能勞心勞力處處打點,所以臣妾便如此糊弄了,隻是這樣,倒為難了皇上……
不如今晚皇上到彆處去安歇吧?想來貴妃處,定然事事能讓皇上滿意。”
劉元基又換上了那副溫柔敦厚的模樣,柔聲道,“皇後混說什麼?朕既然好不容易來了,又怎能忍心拋下你一人?”
“皇後喜歡什麼樣的布置,那朕就喜歡什麼樣的布置…………隻不過,需要點時間習慣而已。”
說罷,在滿桌子不合口味的菜肴中,隨意夾起一道,放在了掌中異常秀氣的琉璃盞中。
真真是好一個溫潤如玉的細膩夫君呐!
沈濃綺忽然就想明白了,為何前世她會想中了蠱般,對劉元基那般死心塌地。
大抵是因為他足夠死纏爛打吧。
沈濃綺身周圍繞的大多都是矜貴的世家子弟,京中貴勳們見識過先帝在朝堂的雷霆清算,所以在她孩提時代時被封太子妃後,京中公子們便在情愛上對她偃了心思,最多也隻能在少年們流轉的眉眼間,能瞧出幾分中意的意味。
清貴公子大多都知禮要臉麵,沒見過哪個男子,像劉元基這般厚著臉皮軟磨硬泡,窮追猛打的。
從初時無人問津,到死了兩個未婚夫婿,再到乍見著劉元基這樣的人物,閨閣少女自然會認為遇上了至愛。
誰知他竟都是裝的?
好在此時劉元基還有求於她,定然是萬事萬物都應承得殷勤,她哪怕說是要天上的月亮,說不定他也不會拒絕。
不過是吃幾道厭惡的菜而已,以劉元基的演技,自然也是能應對過去的。
思及此處,沈濃綺又笑著往他碗中夾了塊涼拌豬腦花,果不其然,劉元基一臉菜色吞咽了下去,至於嚼沒嚼,那便不知道了。
“臣妾給皇上分享了喜歡吃的菜肴,那皇上投桃報李,也答應臣妾一件事兒可好?”沈濃綺又夾了一筷子折耳根,放在他碟中。
滿桌的“異味”,令劉元基心中煩躁至極,麵上卻還是一臉和煦,含情脈脈道,“自然好。皇後想要朕答應你什麼?”
“臣妾的父親戎馬半生,如今還在邊關那等苦寒之地點兵點將呢,他老人家身體不好,打仗打得一身傷痛,臣妾在宮中常擔心得夜不能寐,不如皇上開恩,讓他回京安享晚年,就伴在皇上身邊,如何?”
答應讓握著虎符的衛國公沈嶸回京?坐在龍椅旁酣睡?指不定什麼時候篡位奪權?
劉元基著實沒想到沈濃綺會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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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驟然安靜,劉元基並未搭腔,隻剩下沈濃綺抬袖夾菜時,衣物摩擦的聲音。
原來劉元基此時就對衛國公府動了殺心。
沈濃綺心中明了,然後噗呲一笑,“臣妾唬您呢,我爹那性子,這小小的京城他如何呆得住?到時候隻怕是要攪得京城天翻地覆,我才不讓他回來呢。”
又雙眸含羞地望著劉元基,“再說,父親大人那暴脾氣,回京後你我定然都會被他管束,久而久之,我與皇上哪兒還有時間溫存呢?”
劉元基聞言大大鬆了口氣,是嘛,這才是他記憶中對她千依百順的女子。
見她眉目如畫,含著若有若無的情意,劉元基不禁心頭一熱,
“皇後,朕陪你喝完藥,咱們便早些安歇吧?”
“臣妾,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