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紈絝(2 / 2)

沈濃綺眉頭越皺越緊,方才還含淚的眸中,此時現了些火光,狠瞪了沈流哲一眼。

沈流哲哆嗦一下,武藝高強的父兄他不怕,麵對嬌滴滴的二姐,反而有些怵。

“我這次真沒惹什麼大事兒!不過就是砸了些東西,燒了幾條船,與人打了幾架罷了!誰知那揚州知洲的侄兒不堪一擊,當場血濺,幾乎去了半條命?”

沈流哲原本說得硬氣,隨著沈濃綺眼中的怒火越來越旺,他聲調也越來越小,說到最後沒了底氣。

他不禁解釋道,“可這些都是事出有因的!況且我也不是那般不知輕重之人,立馬派人送去醫館了,並未鬨出人命。”

所以未鬨出人命,便不算大事兒?

沈濃綺直感氣血翻湧,被氣得太陽穴突突突地疼。

所以前世是她聽錯了吧?沈流哲或許就是個隻知吃喝玩樂的混子吧?

看在是親弟的份上……

沈濃綺臉上愁雲慘淡,長長舒了一口氣,才道,“明日開始,上午去國子監念書,下午來朝廷中當差。”

不是詢問,是命令。

話語堅定,無一絲商量的餘地。

沈流哲知道她是真動了氣。但無妨,二姐以前也生氣過,過一陣便好了。

“好好好,哲兒聽姐姐的,明日就照姐姐說的做。”

沈濃綺冷哼一聲,“你也不必與我虛與委蛇,本宮明日便下一道懿旨,但凡與你廝混、耽誤你學業者,無論他是何人,家中但凡有官職者皆降三等,本宮倒要看看,還有誰敢與你鬼混!”

沈流哲見她動真格了,也急了,“二姐怎能如此?這是挾勢弄權!姐夫定不會讓你胡來!”

“嗬,你那群狐朋狗友,哪個底子是乾淨的,真追究起來一個都逃不過!你倒試試,劉元基到底是聽你的,還是聽本宮的!”

沈流哲被訓斥懵了,並未意識到沈濃綺冒犯著喚了當今聖上的本名。

他此刻隻覺得很痛苦,“二姐這是何必?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讀書寫字,也不喜歡那些酸臭孺士。”

“我爹是手握虎符的衛國公,我兄長是統管西北軍的驃騎大將軍,我阿姐是皇後,姐夫是皇帝,莫非這樣的家世,都不夠養個閒散子弟麼?我就想這麼吃喝玩樂、鬥雞打馬著過,不行麼?”

“不行!你可知,眼下我們衛國公府、乃至整個晏朝都已岌岌可危?我同你說,我做了個噩夢…………”

說罷,沈濃綺便將前世的遭遇,說給了沈流哲聽。

沈流哲聽罷,隻覺得在聽天方夜譚。

“你是說姐夫要毒害你?還要陷害我們一家?這怎麼可能?我聽袖竹說,姐夫為了給你治病,大冬日裡去野廁旁念經祈福來著?這般情深款款,怎會害你?

再者說,我就算再不聞政事,也知道他眼下正是需要咱順國公府的時候,他豈會生出這樣的心思?”

沈流哲有些不放在心上,隻當沈濃綺在皇宮中憋壞了亂想,所以才做了噩夢。

“二姐你彆擔心,但凡隻要他敢妄動,父兄就敢殺進京城,剁爛他的龍椅!”

“你以為起兵造反,謀求篡位是容易的麼?”沈濃綺沉了沉氣,有些循循善誘道,“我問你,連你都知道我墜馬了,快馬加鞭疾馳而來,為何父兄知道了,卻未回京?”

沈流哲愣了愣,想來還真是,沈家隻有一個嫡女,父兄從來都是護眼珠子般護著,這次倒是奇了怪了。

“這……這定是因為聽聞你無大礙,所以心安,免得奔波一趟唄?”

“錯!是眼下邊境極不太平,父兄分.身乏術。

晏朝北有蒙古瓦剌、北有女真、南有安南,全都在虎視眈眈。最近蒙古還出了極其驍勇善戰的可汗,可眼下朝中能用的良將不多,幾乎就是靠著父兄死守。”

“揭竿而起謀反是容易,但你信不信今日父兄為我殺來京城,明日邊境百姓便生靈塗炭、國土儘失?!”

沈流哲被問懵了,他的腦中常想的,不是下一頓吃什麼山珍海味,就是待會兒去哪兒瀟灑快活。

這樣嚴肅的問題,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生活中過,他也僥幸地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觸及。

“你那金玉堆出來的富貴窩、避風港,哪日風一吹便散了,塌方掉下來,砸也能將你砸個半死。

阿弟,我若是個男子,此時怎麼發奮圖強都覺得不夠,豈會像妳這般安於現狀?隻有我們守好陣後,讓父兄無後顧之憂,一切才會化險為夷。”

沈流哲還想做最後的掙紮,翁聲道,“那也不能僅憑你一個夢境,便如此草木皆兵吧?”

沈濃綺就知他會這麼說,“那夢還說了些彆的,我說與你聽,若是靈驗了,你便幫我去宮中的寶華殿還願,且今後事事都要聽我的,如何?”

沈流哲覺得不可能如她說得那般懸乎,便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了。

像是辦妥了一件大事,沈濃綺覺得心中的大石落了落,這才心思打量起沈流哲來。

“阿弟,我還有一件事要同你說。”

“何事?”

“你今後若是還穿成這樣,那便不要踏進景陽宮了。”

“誒!我這身衣裳,可是京中最流行的樣式!饕餮!凶獸!算了,你不懂。”

*

成華殿空曠的殿前,朝臣們正三三兩兩在議事,驀然,遠遠的有一輛華貴無比的車架緩緩行來,車身貼了金箔,在陽光下閃著金光。

眾人皆知,先祖時便有規定,宮中不準行車駕。

可不是所有權貴,都是那般守規矩的。

不僅不守規矩,還是個驕奢淫逸、無視規矩禮法的紈絝子弟。

誰敢管?誰都不敢管。

朝臣們搖了搖頭,唏噓幾句,繼續議事。

沈流哲剛從景陽宮出來,坐在車駕中回想著沈濃綺的話語。

他向來是個想得開的性子,現在卻隻覺得氣悶不已,乾脆撩起窗帷透透氣。

一眼,便瞧見了前方的周沛胥。

那一身銀白,在青磚上徐徐走著,分外顯眼。

碰到這般作古正經之人,沈流哲頑劣的性子便起來了些,他掏出懷中的荷包放在手裡顛了顛,嗯,挺重的,砸在人身上,估計要起個大包。

緊接著抬手,用儘了全力,將它朝周沛胥的後腦勺砸去!

隨之而起的,還有沈流哲似是施舍的、不著調的慵懶聲音,“聽說是你救了我姐姐?喏,賞你的。”

誰知周沛胥似是身後長了雙眼睛,連頭都未回,脖子微微偏了偏,手臂一揚,便接住了那枚錢包。

周沛胥轉身,目光沉沉,對上了沈流哲驚詫不已的眸子,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在宮中隨意駕車、亂擲物品。

來人!拖去宣武門下,打三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