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首輔大人說三少爺無視宮規,要罰打了三十大板呢!”
“什麼?嘶……”
沈濃綺正在對鏡梳妝,聞言冷不丁心頭一跳,忘了正在梳發髻,下意識就要扭頭細問,發絲纏繞在梳齒間,揪扯頭皮疼痛不已。
“娘娘無事吧?都怪奴婢手粗。”弄琴立刻跪下。
“無妨,起身吧。”
沈濃綺沉了沉氣息,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裝作毫不在意,抬起指尖,在梳妝台上珠光寶氣的首飾前流連,輕描淡寫道,“打便打吧,不必大驚小怪。……唔,待會兒就用這隻釵。”
“娘娘這是糊塗了?那可是整整三十大板!糙皮武夫受了尚得皮開肉綻呢,更何況是咱三少爺?他那身細皮嫩肉,怎能經得起打?說不定要生生被打去半條命!”袖竹如臨大敵狀。
“他如此不知輕重,就該讓人好好治治,首輔大人罰得沒有錯,此時若是本宮出手去攔,那今後他豈不是更猖狂?愈發覺得捅了天大的簍子,都有本宮替他兜著?”
“也沒你想得那麼嚴重,行刑的侍衛也不是傻子,還真往死裡打不成?疼幾日是難免了,給他送些上好的金創藥去吧。”
沈濃綺顯然不打算包庇,袖竹隻得聽了吩咐,送藥去了。
京城的狂風未停,依舊刮得有些蕭瑟,好在幾縷陽光穿透了層層雲霧,這才讓人覺察出幾分暖意。
陽光透過窗麵的琉璃,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斑,投射在殿內正在梳妝描眉的美人臉上,愈發顯得她豔光動人。
皇權本就是端坐在高位之上的信仰,需金衣塑身,華麗端嚴,令人仰脖拜視。
沈濃綺身為皇後更是深知此理,所以平日在裝扮、梳妝上從未馬虎過。
她抱恙了好一陣,手下的宮婢們雖得力,可後宮諸事繁多,到底也還需個拿主意的人,這期間已積壓了許多俗務待處理。
除了些宮中常發生的日常瑣事,還要幫太後的道場善後,以及安排即將到來的太後誕辰。
每日宮嬪的請安、誥命夫人的拜帖,自是不必多說。
除此之外,勤政殿的羹湯與成華殿的糕點,那也是一日都未曾拉下的。
隻不過,送去勤政殿的,是花言巧設的虛情假意。
送去成華殿的,才是笨拙無比的拳拳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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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劉元基正躺在榻上養神,他先天本就不足,兒時在藩王府日日擔驚受怕,後天又未能調養好,體質便比常人差上許多。自受了風寒之後,養了好一陣都還覺得氣虛,所以近來除了打起精神上朝以外,就將一切政務都推了。
左右朝中萬事有首輔,他這皇帝安歇一陣,也出不了啥岔子,正好趁此時機排兵布陣,以圖以後。
這時福海端了碗參雞湯上前,笑道,“皇上,皇後娘娘近來雖操持宮務分身不暇,可心裡到底念著皇上呢。弄琴說,這參雞湯乃是娘娘寅時二刻就起床,親手下廚熬了整整三個時辰做的呢,裡頭還放了各種可補元氣的食料,又知皇上不喜油膩,濾了雞湯中的油漬,才命人趁熱端了過來。”
“皇後娘娘對皇上如此上心,衛國公府對您又尊崇之至,皇上的千秋霸業,指日可待!”福海掐著嗓子,一臉諂媚道。
劉元基瞧著碗雞湯,隻覺得心情甚為複雜。
他最近不怎麼與沈濃綺見麵,可她好像對他更上心了,三天兩頭就命宮婢過來噓寒問暖,事事恭順。
她這般溫情蜜意,倒讓劉元基心中生了一絲虧欠,可這虧欠從來不會停留太久,馬上就會煙消雲山。
雞湯鮮美的味道竄入鼻尖,劉元基心中升起一陣煩躁,不禁皺眉,“倒去西門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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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華殿。
阿清將屜中的糕點取了出來,一一擺在了紅酸枝木的案桌上。
糕點攏共有三樣,綠豆糕、糖蒸酥酪、還有玫瑰酥。
——當然,這是阿清按照經驗,經過仔細確認後得出來的結論。
景陽宮前陣就開始給成華殿賞賜糕點,雖也不大好看,但今日送來的糕點品相,隻能說超出了阿清對與糕點外觀審美的範疇。
方不成方,圓不成圓,有些軟趴趴的直接變成了個餅,還有些又膨大到異常突出……就連味道聞上去,也與記憶中那幾樣傳統糕點相去甚遠。
說句大不敬的話,若這糕點不是景陽宮送來的,根本就不會被遞到周沛胥麵前。
阿清忍了好幾日,今日終於忍不住道,“大人,這些糕點這般……奇特,莫不是皇後娘娘給皇上做完糕點後,剩下的邊角料吧?”
周沛胥埋首在層層案牘後,又將手中的公文批閱了一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今後這種話,莫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