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庫房。
太後是皇帝之母,即是天下子民共同之母。
她過壽辰,自然比尋常人過壽辰,陣仗要大上許多。
壽宴當天收到的禮物,已經在庫房的角落堆成了一座山,更彆提那些延遲抵達京城的賀禮,陸陸續續被捧進了慈寧宮,——皆是那些不方便進京,外落官員們的孝敬。
宮婢們正在將壽禮一一清點,登記造冊。
於嬤嬤一麵給太後捏肩頸,一麵笑道,“太後娘娘,昨日壽宴,皇後操持得是真真的好!景觀、宴席、歌舞、樂曲,其中各種巧思,皆令奴婢印象深刻。
竟還請到百位身體康健的百歲耆老,入宮給您提寫壽字,下午又安排了十六名三朝元老,與您共遊三清山,他們的年紀加起來,正好是整數一千,正合圓滿周全之意!”
於嬤嬤越說越激動,“哎呦我的老天爺,奴婢就算是撓破了腦袋,也絕想不出這些花樣,來哄您開心!”
“她慣來是個好孩子。”太後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落寞,“可你瞧瞧,皇上那日又是個什麼態度?以往本宮的壽辰,先皇與先太子早早就會給本宮挖空心思搜尋珍寶,壽禮哪次少過六百六十六件?先太子們為討本宮開心,甚至會放下顏麵,身著彩衣學兒童玩耍哭鬨,以此來哄本宮開心。”
“可到了皇上這兒,壽禮一下便削減成了一百零八件不說,在壽宴上還緊繃著一張臉,半天也不露個笑,
知道的,曉得本宮是在辦壽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給本宮冥誕呢!”
丁嬤嬤趕忙勸阻,“呸呸呸!太後娘娘說什麼胡話,今日給宮眷們擺回宴,正是大喜的日子,說那些不吉利的做什麼?”
“皇上那日不過疲憊少語了些罷了,太後莫要腹誹太過,若是謠傳到皇上耳中,隻怕是要母子離心了!”
太後哼了一聲,毫不在意,“一個月都不來慈寧宮請安的人,從未貼心過,又何謂離心之說?本宮也不奢望他孝悌,隻盼著他今後不給本宮添堵便是了!
若不是宮妃自戕會累及家人,本宮早就一條白綾,去地下與他們團聚了,還用得著日夜在這慈寧宮受罪?不過日夜念經誦佛,敬香祈福著了此殘生罷了。”
於嬤嬤在她身後給她撫背順氣,“哪就有您說得那般淒涼?好歹皇後與首輔,都還是掛念您的。”
太後現在心思極重,哪兒能聽得進去這些,她擺了擺手,“本宮這輩子是不想指望彆人了,隻日日記得晨昏時,給先帝與先太子多燒兩柱香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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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宮。
離太後壽宴,已經過了整整五天了。
這幾日京城的客棧與京郊的驛站,無不住滿了被調遣入京參宴的官員家眷,以及來送賀禮的差使。
普通百姓家的人情世故,尚且要禮尚往來,皇公貴戚間就更在意這些繁文縟節了,既笑納了官員們孝敬的禮,自然還要認認臉熟,誇獎幾句,再賞賜些東西下去,好彰顯君臣相偕之感。
按照祖製,今日便是設回宴款待的日子。
這日,皇上、公侯、及身有公職的男眷們,自是不必再參宴,可赴宴者還是不在少數。
沈濃綺早已裝扮好了,端著她最喜歡的鳳尾琉璃盞,正在舀湯圓吃。
那湯圓做得小巧精致,她那櫻桃小嘴半張,便能含個進口中。
“現下參宴者,已入宮多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