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慈眉善目的店主人頃刻間目露凶光,咬牙切齒道:“本來想放你們一條生路,偏偏上趕著找死!”
話音未落,店中的景象頓時一變。
原本狹小昏暗但還算整潔的小店頃刻之間變得腐朽破敗,門窗零落,梁柱幾近坍塌,到處密布著粘膩的蛛網,桌椅竟都是森森白骨搭成。
肇山派的師兄弟被這變故嚇呆了,兩人往杯盞中一看,裡麵的哪是酒,卻是濃墨似的黑色,還咕嘟咕嘟往外冒著陰氣。
兩人感到腹中一陣翻江倒海,掐住脖子拚命乾嘔,卻什麼也嘔不出來。
鄰桌那對古怪的男女卻仍舊穩如磐石地坐在白骨搭成的凳子上,那黑衣女修竟然還拿起杯盞喝了一口漆黑的陰煞酒。
那店主人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笑道:“既然兩位是同道中人,老夫也不是不懂規矩的,這兩隻肥羊,咱們一人一隻對半分,如何?”
兩個肇山弟子本來還指望這兩個古怪修士能拔刀相助,聽了老頭這句話,嚇得臉色煞白。
青溪哆嗦著嘴唇,也不知是安慰師兄還是安慰自己:“方……方才那小道長分明勸我們彆喝酒……他們一定是好、好、好……”
話未說完,便聽那少年笑道:“甚好。”
兩人頓時如墜冰窟。
若木接著道:“不過不是和你分……”
他抬手點了點對麵的冷嫣:“我和她一人一半。”
說著斜睨了兩個修士一眼,認真道:“我要骨頭軟的那個,咬起來咯吱咯吱,有嚼勁。”
兩個修士聞言麵如死灰,青溪仿佛已經聽見了自己骨頭被那少年嚼吃的“咯吱咯吱”聲,隻覺渾身骨頭隱隱作痛,連魂魄都快出竅了。
柏高也嚇得半死,可仍舊戰栗著雙股,勉強站起來,從背後抽出拂塵:“師……師弟彆怕,我不會讓……讓他們……”
可或許是喝了陰煞酒的緣故,他一動便覺經脈裡像是堵滿了淤泥,扶著柱子吐出一口血。
沒人理會他。
老頭獰笑著對少年道:“小子好大口氣,給臉不要臉,休怪老夫不客氣!”
說話間,隻聽他骨節中發出喀拉拉的聲響,身形瞬間暴漲三尺,脊背生出一列鋼刀般的棘刺,雙腳變成黑蹄,雙手卻變成鷹爪。
肇山派師兄弟兩人連連後退,恨不能把自己貼在牆上,他們出身小門小派,道法稀鬆平常,從未見過這樣凶狠的妖魔,已然嚇呆了。
那對男女也不知是不是嚇懵了,竟也坐著一動不動。
青溪絕望大叫:“啊啊啊啊啊——”
這一叫不打緊,所有人連同那妖魔一起轉過頭來看他。
青溪忙咬住袖子:“嗚嗚嗚嗚嗚……”
那妖魔又回過頭去,身形一聳,便向那華服少年撲去。
眼看著那雙鷹爪將要抓上少年的頭臉,青溪嚇得閉上眼睛。
幾乎是同時,耳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仿佛野獸的哀嚎。
絕不是那少年發出的聲音。
青溪大著膽子將眼皮撐開一條細縫,卻見那妖魔的雙爪已被齊肘切斷,黑血正從傷口中汩汩流出。
而那對男女卻依舊相對而坐,連一寸都未挪過。
青溪吃驚地張大嘴:“怎麼了?”
柏高困惑地搖搖頭:“那女修仿佛出劍了,又仿佛沒有,太快了,我什麼也沒看清……”
話音未落,那妖魔往前踉蹌兩步,忽然“嘩”一聲,碎成一地肉塊。
兩個修士傻了眼。
半晌,青溪小聲道:“死了?”
柏高咽了口唾沫,點點頭:“死了。”
青溪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柏高難以置信:“好什麼?誰贏還不是被吃!”
何況他連這兩人的出手都沒看清,那可怕的妖魔便四分五裂而死,這兩人豈不是比妖魔還要可怕千萬倍!
青溪卻道:“橫豎都是被吃,還不如被美人吃了。”
少年笑著點頭:“看不出來,你這人有點見地。”
一邊說一邊向兩人走去。
雖說下定了決心,可事到臨頭,兩人還是嚇得抖如篩糠。
少年打量著青溪,似乎在思忖該從哪裡下口。
兩人幾乎窒息,卻聽那少年道:“臟了點,洗洗乾淨再下鍋。”
一邊從袖中取出隻青玉小瓶,往柏高懷裡一擲:“先洗洗肚腸。”
柏高拔開瓶塞,往掌心一倒,卻是兩顆黃豆大小的朱砂丹丸。
兩人一人一顆服下,丹丸入喉,瞬間化開,他們隻覺腹中一陣翻湧,扶著牆壁吐起來。
他們吐得昏天黑地,終於把喝下去的陰煞酒吐了個乾淨。
待他們抬起頭,擦乾臉上眼淚,店堂裡卻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