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娥她們沒站定多久,立刻就被趕進了一間大房子裡。這裡麵潮濕悶熱,是一個洗澡的地方,水燒的很燙——高素娥有點兒受不了這個溫度,但宮裡的嬤嬤身強力壯,隻管把她們像趕鴨子一樣趕下水,根本沒法反抗。
一手抓住人,不叫她們亂動,一手拿著一塊胰子就往她們身上搓。
高素娥知道這就是古代的肥皂了,用豬胰腺和堿,混合一些豆粉製成。大概是為了掩飾原本的臭味,還加了一些不知名香料(豬胰臟和粗製堿,味道都不會好聞)。但掩飾的不成功,反而讓嗅覺敏銳的高素娥覺得更難聞了。
她希望隻是她們還沒資格用好東西,如果皇宮裡就隻有這種‘肥皂’...那未免也太讓人喪氣了。
搓完了身子,每個女孩都全身紅通通的。年長的宮女抱來了一大堆衣服:“這是宮裡與你們發的,之前的衣服已經燒了...破衣爛衫的,穿上了叫貴人見著,怎麼得好?”
華夏古代的衣服都有放量,大多數倒也不要求‘量體裁衣’,所以提前做一堆成衣給她們這些新進宮的小宮女倒不難。隻不過這也就是剛進宮才有的好事,之後每季發的衣服,都是隻給布料,要宮女自己做的。
高素娥看著自己的身高,也找了一套合適的。
月白色中單,白色襠褲,茶褐色圓領缺胯袍,沒有腰帶,但有一條黃色的圍腹,可以用同色勒帛係住。還有葛布襪子和黑色平頭鞋——穿上這一套,與其說是宮女,倒更像是唐宋仕女畫裡的丫鬟。
不過宮女本來就是婢女的一種,丫鬟打扮也沒錯就是了。
才穿好衣服,高素娥就聽到隔壁有女孩掙紮哭泣聲傳來,心裡有些不安...難道這‘大燕’宮廷,還有對宮女的‘下馬威’嗎?剛剛檢查身體都沒有這樣吧......
脫衣之後,下水之前,那些嬤嬤其實是對她們上下其手了一番的。主要是為了確定他們沒帶什麼傳染病(從皮膚狀況能看出的傳染病),至於檢查是不是處.女什麼的,這種傳說中‘選秀’該有的橋段,倒是沒發生。
唔...這有可能是因為她們不算選秀,也可能是因為經過戰亂之後,社會風氣就不太看重這個。宮裡嫁過人的皇後都有,還在乎那些?
等到被帶到隔壁,高素娥才放下心了...原來是在剃頭啊。
大概是擔心她們頭發裡有虱子臭蟲,與其一個個挑,還不如全都剃了,最簡單,也最周到。反正她們年紀也還小,等到長成大姑娘時,頭發早長好了。
高素娥不排斥這個,想想原身的生活環境,長頭虱是大概率的...乾脆剃光頭得了,還省了洗頭的麻煩事——想也知道,古代洗頭是件頂頂麻煩的事,特彆是自己還不是有人服侍的統治階級,就更是如此。
不過女孩們的哭嚎她也能理解,彆說是古代了,就是現代女孩,也多的是非自願剪頭時哭的。
‘嚓嚓、嚓嚓’清脆的剪發聲接連響起,高素娥全程安靜如雞,倒是讓剃發的宮人有些稀奇。抖了抖圍在她身上的圍布,又擦掉高素娥脖子上剩餘的一點兒碎發,笑著說:“你這小娘倒是與彆個不同。”
“不哭不鬨,替我省事兒了。”
大約是心情好,她還提醒了高素娥一句:“一時半刻便有各處女官、各宮姑姑來挑小宮女,你見機乖巧些!要是被選了去做養女,有了靠山,日子便好過了。”
高素娥完全不明白,為什麼進宮做宮女,現在又說要做養女。隻能從字麵意義上理解,做養女比做普通宮女要好。
等到高素娥被人領出去,讓在廊下站著,哪兒也不許去,又過了小半個小時,終於有之前提到的女官、姑姑來了——這些人挺好認的,比普通宮人穿著華麗、自由了不少呢。
她們圍著廊下好些小宮女,仔細打量,還和個彆人說話。其中一個穿秋香色褙子的年老宮人很快看到了高素娥,眼前一亮,上前與她說話。不過問些姓名、年紀、老家哪裡之類的話,確定高素娥口齒清晰、聲音清脆,就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也不去看彆人了,隻拉著高素娥的手去見之前的魏司簿:“魏司簿,我等尚功局今年該進四名學婢,這小娘子算一個!”
“顧尚功?”魏司簿看看她,又看看高素娥,先是不解,然後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顧尚功’是六局之一尚功局的最高女官(兩位尚功之一),魏司簿和她不熟。但也仿佛聽說過,說顧尚功這人眼力好,一個小女孩將來有沒有出息,她早早就能看出來——在魏司簿看來,高素娥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小丫頭。或許比尋常黃毛丫頭齊整些,可宮中買進的私身宮婢,本來也會篩去外貌不合格的,至少也要普通耐看才行,她在其中就不算出挑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就是人家的本事了,她覺得普通,人家顧尚功眼裡說不定是另一回事。
確實如此,顧尚功幾乎是一進來就看到了廊下站著的高素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