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彆是殺生、偷盜、邪.淫、妄語、綺語、惡口、兩舌、貪.欲、嗔恚、愚癡,這一點,沉之一直以來做得極好。”
頓了下,他娓娓道來。
“不過世上之人一旦產生欲.念,十惡之一邪.淫會隨之而生,壓念必先苦其身,遏其欲,沉之以後可還做得到?”
此欲.念,指的是五欲。
一是食欲、二是性.欲、三是情.欲、四是占有欲、五是求知欲。
對待難得一遇的卓絕弟子,蕭老又喜又憂。
喜則是自己不枉此生生為夫子,傳道解惑,憂則是怕季玉澤會從神壇掉落,顛覆一切,落錯一顆棋,滿盤皆輸。
從古至今,不莫是走得越高,掉得越慘。
聽完,季玉澤臉色無波動,如冰壺秋月,指尖微磨著茶杯上雕刻著的蘭花。
他笑意淺淡,心無旁騖地答道:“自然。”言罷,左手持杯,右手以袖遮,茶水入肚。
涼了。
*
長雀街。
天暗了下來,綴滿繁燈的街道比白日還熱鬨,百鳳閣笙歌繞梁,芬香不斷,偶爾傳出些調情嗔罵。
鱗次櫛比的酒肆燈籠驟亮,燈光灼灼,映得皎潔的月亮黯淡了不少。
隻煙火人間素來熱鬨又無情。
錯亂的人影交疊,扶月站在百鳳閣大門一側。小廝惴惴不安地抬眼看她,生怕一個不留神讓她溜了進去。
分明是位看似弱不禁風的閨秀,怎會肯屈身來此處。
這裡可是京城郎君尋歡作樂,京城娘子不屑多看一眼、嫌汙了眼睛之地。
聽聞扶大人剛正不阿,家風甚嚴,府上娘子應是頗為守規矩的。
今日一見,好像並非如此。再道,百鳳閣魚龍混雜,若是扶二娘子出事,他肯定也脫不了乾係。
小廝忐忑,卻不敢多言。
扶月煩惱不已,剛去街尾詢問過那名婦人。
對方說早已與老鴇商議好,今日一下午便將小姑娘江倩賣入了百鳳閣,若是想問些什麼,大可去百鳳閣,與她無關。
正當小廝思索著該如何委婉地提醒扶月時辰不早,在外不安全,需早些回府時。
她焉焉地轉身:“回府罷。”
自己既不是官府之人,亦不是男兒身,若是以這幅樣子進去,怕還未回到季府,消息便傳開了。
屆時扶正林那邊不好交代,扶月不願自找麻煩,回途,又忍不住地往安樂坊看了一眼。
陸然似掐著點般從裡出來,一身官服、一把長劍,高大俊氣,辨識度頗高。
扶月眼一亮,顧不得形象地快步跑去,攔住他:“大人,我是今日失蹤娘子的妹妹,敢問可有線索?”
當得了大理寺少卿,陸然記憶力自然不同尋常。
他記得見過扶月,可無論是誰,辦案細節事宜都不容隨意泄露。
陸然停下腳步,看著她,但二話不提案子:“娘子,此事既已交由大理寺,你還是回府上等候消息罷。”
“大人若是不方便也沒關係,我隻是想跟大人說點事,不知可否耽擱大人一些時間?”
扶月瞧他欲而又止的模樣,頓時恍然大悟,知曉不能說的難處,緊接著若有所思地瞟了下客人紛來遝至的百鳳閣。
她是不能進去,但有人可以。
小姑娘許是目擊證人,告訴陸然,他一定會追查下去。
待扶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後,陸然果然對百鳳閣裡麵的小姑娘重視起來:“娘子放心,本官一定會儘力的。”
“勞煩大人了。”
*
季府今日忙得團團轉,先是扶媛失蹤,再是戰功佼佼的陸將軍之子前來拜訪,反觀蘭竹院一片冷清。
季玉澤送走蕭老後,踱至房間,抬手支開窗戶,看了一會兒,回到坐塌,自個兒下起棋子。
他指間捏著黑子,遲遲沒下。
小秦忽而推門入內,打手勢:“扶二娘子想見郎君。”
黑子落下。
黑白兩色的簡單棋盤在油燈下泛著琉璃光澤,季玉澤白玉般的長指緩緩劃過上方,表情似微微一愣。
隨即,他問:“天色已晚,扶二娘子來此作何?”
“奴才不知,是否回絕?”
季玉澤偏開臉,慢慢將黑白子重新分回甕裏:“豈有趕客之理,領她去亭子罷,我待會兒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