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分明隱隱約約地嗅到木蘭香,可始終無人搭理自己,不免發怵。
季玉澤是聽不見,但又不是看不見她這幅狼狽樣,凡人見著,總得第一時間出聲問問吧。
導致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聞錯了,但奇怪的是總能感受到一道陰鬱冷膩如蛇的視線打量著自己。
扶月冷靜地想了想,壓下內心不安,繼續上前,像盲人一般探索。
一片暗灰色的世界很恐怖,對外界一概不知,隻能靠聽、聞、摸。
扶月手微顫,在空中虛無地摸了好幾下,驟地碰上一抹衣角,略略摩挲,袖角繡著竹紋。
她腦子閃過的還是季玉澤。
“郎君,扶二娘子!你們沒事罷?”小秦一察覺到不妥,便扔下馬車,慌忙地跑過來了。
他見到他們相對而立的畫麵,腳步滯停。
聽言,扶月大抵確定此人是季玉澤,順勢地牽住他的手,沉著地對小秦說:“麻煩帶我去安樂坊。”
“是。”小秦意識到事態嚴重,顧不得多問,飛快地又掉頭跑去牽馬車,暫留他們在原地。
季玉澤沒再看她,眼睫輕垂:“我......”
扶月抵著牙忍耐住疼痛,主動給他找個借口,強顏歡笑地在掌心寫字:“季郎君剛才是被我這幅模樣嚇到了吧,是不是很醜?”
掌心複癢,季玉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回:“沒。”
扶月還是笑:“那便好。”
“季郎君不必自責,是我過於魯莽,對了,我見到那人長什麼樣了。”扶月字寫得很快。
“嗯。”季玉澤看她張動的唇瓣。
兩人的手還糾纏在一起,倘若不看扶月的狼狽樣,單看背影,倒有幾分郎才女貌。
但,季玉澤不喜歡,手指略微動了動,她知道到對方想抽出手,抓得更緊,趁機寫上一句。
“季郎君,我看不見,你能讓我先牽著嗎?”
扶月不想牽衣袖,還是那句,肢體接觸能不知不覺地產生些曖昧。
他不再動,隻那眼神微凝,出奇的平靜,微一蹙眉,還是答應了。
“好。”
扶月自然曉得事情不對勁,比如季玉澤為何很早便到了,卻隻站一旁,不為所動。
可她尚未有資格質問,自己現在跟他的關係其實同陌生人沒什麼區彆,最好的處理方法是裝不知道。
安樂坊忙是忙,但一共隻有兩個人,分彆是安樂坊的大夫和夥計。
他們到時,裡麵有不少來抓藥的人。
夥計抽空地瞥了扶月的窘相,朝裡喊:“安大夫,趕緊出來瞧瞧。”
安大夫便是安樂坊的主人,救治手法熟練,由於眼睛是比較脆弱的地方,仔細清理之餘耗時略大。
於是他領人入用屏風圍起來的病人專用小房,扶月躺到矮榻上。
大夫年逾四十,用布條隨意冠起的長發零星散落著幾縷白發。
他撂開長衫擺,往邊上一坐,先是用黃色大盆裡的清水清洗一番雙手,再拿起白布拭擦乾淨。
“眼睛可能會更疼,郎君忍著點。”
“無礙,麻煩大夫了。”她回。
季玉澤見無自己的事,想鬆開扶扶月進來到現在尚未放開的手,走出專用小房,她卻套得牢牢的:“季郎君,你要去哪兒?”
小秦眉間一跳,轉述一遍。
季玉澤低眼看著那隻手,緩緩道:“出外麵等。”
大夫目光掃過他們。
扶月忙道:“我看不見東西,有些怕。”
大夫乾咳幾聲,兩個大男人,手牽著手,上藥竟然都不肯鬆開......他搖搖頭,摒棄亂七八糟的想法。
知道扶月是女子的小秦,又把眼神轉到季玉澤臉上。
季玉澤麵色淡淡,溫柔而又堅持地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小秦你留下。”
扶月差點咬碎了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