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到院子時,季玉澤正在修剪花草。
他神情專注,銀色鏤空鑲邊的緞子衣袍在太陽底下,略有折光,麵容如千年的古玉,無瑕、剔透。
單是站著,便能把經過的人的注意力全然吸了去。
偏生扶月眼睛剛好點兒,瞧不太仔細,沒多大反應,默默地走過去。
季玉澤微一側頭便能看到一抹衣角,停下手上動作,溫聲問:“扶二娘子,眼睛可還好?”
扶月雙眼拆了白布後,看東西確實沒太大的問題了,但尚未完全好,看事物略微模糊,真切不得。
睡一覺也許會好很多。
她示意過後,又一次拿他的手寫字,“你把信送去大理寺了嗎?”
今日看到的那個人應該與案件有關係,可也不一定是凶手,而且沒證據,再加上她不方便出麵,於是拜托他送一封信去大理寺,看能否幫對方找準調查方向。
信對大理寺來說是來曆不明,但他們也不會忽視,畢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理寺大概會派人去跟蹤那個人。
“已派人去送。”他輕聲回。
扶月鬆一口氣,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牆外,示意要走了。
季玉澤了然,淡淡一笑:“扶二娘子小心些,我便不送了。”
扶月點頭。
走到一半,她忽地停下來,抬了抬腳,露出鞋底,低眸看被自己踩到的蝴蝶。
蝴蝶都踩扁了,屍身黏在鞋底上,看著有些惡心。
這蝴蝶怎地斷了翅?不然也不會被她不小心踩死了,扶月搖搖頭,繼續走出去。
季玉澤看了一眼她離開的方向,收回視線,漂亮的手指落到翠綠的纖草上,細心地照料著。
*
這段日子,大理寺也放鬆不得。
扶正林還親自去大理寺慰問過大理寺卿,官位不及對方高,但好歹是朝廷命官,說的話多少有幾分中用。
是以,在扶正林走後,大理寺卿再次吩咐下去,得加緊辦案。
自從扶月與陸然說被賣入百鳳閣的小姑娘可能見到些東西,第二日,他便帶人去百鳳閣,想仔細盤問一遍小姑娘。
可小姑娘顯然嚇得不輕,一點線索都不得。
不知是因看到什麼,還是因在百鳳閣遭受了什麼,她滿臉驚恐,半句話也說不完整。
小姑娘總是結結巴巴的,整個人憔悴不已,本來就嬌小,這樣看著更加羸弱。
陸然隻好暫時擱置此事,待她平複心情。
調查此案前,恰好是他了結花季少女接繼被殺一案的時候,說來,也覺著蹊蹺。
那屠戶徐彥青為人尚可,街坊鄰裡對他可謂是讚不絕口,誰知忽然牽連進此案,被抓後,未待審問便坦然地承認一切。
彆的徐彥青倒不肯多說,隻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與旁人無關,甘願受罪。
上麵的人看重花季少女被殺一案,大理寺卿壓力過重,知曉有人認罪,便暗示他們這兩位少卿儘早結案。
陸然是不讚同的。
但苦於他找不到彆的線索,徐彥青認罪之心決絕,即便不想就此結案,也不行。
陸然揉了揉太陽穴,忽覺有些喘不過氣。
倘若因此有人蒙冤枉死,真凶逍遙法外,繼續害人,那該如何是好。
林平抱著劍倚在一旁的門上,見他煩惱的模樣,不由得出言開解。
“凡事急不來,陸兄莫要自責。”
廊道的另一頭,一直視察著情況的老鴇搖著繡著牡丹的百葉扇,扭著臃腫的腰身朝陸然走來。
她捏著嗓子道:“陸大人、林大人,可還有彆的事?”
這是趕人來了。
林平好歹在官場混跡了幾年,豈會聽不出言外之意,嗤笑一聲,直起身子。
他用劍柄敲了敲塗滿紅漆的圍欄:“若無事,我們自會離開,大理寺辦案,豈容得你問?”
老鴇活了幾十年,見過不少世麵,自然沒被唬到:“喲,瞧林大人說的,怎敢啊。”
特地停頓一下。
她微笑道:“隻是林大人莫要忘了,這百鳳閣後麵有誰,這大理寺弄得那麼大陣仗,倒是把我這百鳳閣的生意給攪和了不少。”
林平冷笑。
陸然皺眉,在林平開口前說話:“在案件尚未調查清楚前,希望她能安然無恙地休養一番。”
她是誰,在場的人都知道,無非是裡屋年紀尚小的小姑娘。
其實小姑娘長相頗為清秀,才十二歲,有貴客喜歡玩年齡小的,老鴇早就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