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澤清澈的眼眸一轉,端詳著扶月,繼而麵無波瀾地放開手,笑得客氣又禮節。
“扶二娘子。”
扶月覺得事已至此,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倒不如......
她偷偷地深呼一口氣,迅速靠近,帶血的唇落到他側臉,留下一道曖昧的印子。
街上寂靜無聲,光線淺淡,落到他們身上,剪影投地。
風撫動扶月秀發,她踮著腳,雙手搭在季玉澤肩膀上,微微向下壓,下巴抬起,唇臉相碰。
季玉澤眉梢輕挑,目光變得晦暗不明。
扶月喉間滾了滾,故意垂眼,不直視他,怕露出破綻,惹人懷疑。
小秦一震,立即咬住唇,雙手封嘴,將驚呼壓下去。
同在幾步之遠的陸少慈垂在衣側的手動了動,忽視那抹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異感,然後稍低下頭,當作沒看到。
季玉澤微眯下眼,抬起手,正欲推開扶月。
她順勢一倒,入他懷中,爾後雙眸緊閉,裝暈倒。
小秦慌張,拔步過去,半弓著身子,看她臉頰旁的幾滴血,手勢打得極急。
“扶二娘子不會沒了罷?”
事出突然,難怪小秦會這般想,京城之大,奇奇怪怪的事兒多了去,人命最是脆弱。
有些人躺床上歇著歇著,猝死也有。
當時可謂是鬨得滿城風雨,傳得沸沸揚揚,季府下人也當作茶餘飯後談資,小秦不太願意看到白日分明還安然無恙的扶月突然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殞。
陸少慈出聲:“不會的,隻是暈過去而已。”
季玉澤暫不語。
他前傾,衣裳翻疊,帶著夜間涼意的長指落到扶月鼻下,探了探鼻息。
不過一會兒,季玉澤收回手,清涼的嗓音響起:“陸郎君,可否借你馬車一用。”
此言一出,眾人了然。
待在季玉澤懷裡的扶月緊張不已,努力放鬆著,卻又被這樣一試,忍不住顫了下眼睫。
季玉澤隨意一瞥,指尖微動,淡定地扶住她。
得不到答複,他鎮定自若複述一遍:“陸郎君,可否借你馬車一用。”
“嗯?”陸少慈回過神,向前走。
“自然是可以的,郎君抱扶二娘子進去,當心彆磕到頭兒。”
陸少慈跟著行了幾步,扯一把尚未從震驚中出來的臨子:“臨子,擺好馬凳。”
“是。”
陸少慈將馬車借給他們,與小廝步行回將軍府,因為行到此處,距離府邸已不遠。
倒不如做順水人情。
況且,他也擔心扶月出事,即便腹中揣著眾多不解,可心知現在不是追問的時機,並且也暫無資格過問。
陸少慈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慢慢鬆掉捏緊荷包的力度。
他手從袖中伸出,攤開掌心,垂目一看,料子生了些褶,簡直失禮。
但願人沒事。
夜深,藥坊皆關了,小秦不知該回府還是先隨便找家藥坊,喚醒裡頭的人為扶月診治。
躊躇之下,他拿不定主意,拉住韁繩,掀簾,探頭入內打手勢。
“郎君,可是去安樂坊?”
“回府。”季玉澤道。
小秦掃眼靠到馬車兩角之間的扶月,動搖地問:“扶二娘子嘴角有血,不尋大夫來瞧瞧怕是不妥。”
季玉澤無動於衷,指腹拂過自己手腕的牙印,碰到略乾涸的血。
他不急不緩,輕柔道:“我的。”
話音落下,小秦更激動:“郎君,你受傷了!我們現在去找大夫。”
在扶月咬季玉澤的時候,小秦一直在她背後,沒留意到咬得如此嚴重,齒痕清晰,鮮血淋漓。
偏偏他手腕又白,稍微撩起衣袍,傷口明顯可見,觸目驚心,看得小秦隱隱作痛。
“回去。”季玉澤還是簡單二字。
小秦表情糾結,卻不敢違背主子命令,隻好乖乖地轉身,坐回原地,架馬車。
簾子落下,馬車裡有盞油燈。
季玉澤眼皮微垂,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動不動的扶月。
剛開始扶月是不安的,後來,躺著有些舒服,困意襲來,慢慢的,竟旁若無人地睡了過去。
連回到季府後門也不知。
小秦拴好韁繩,左右觀望四下,確定無人才把簾子掛起,看著安靜熟睡的扶月,頗為難。
“扶二娘子她?”他是下人,兩人地位不同,擅自碰她有些不當。
季玉澤沉默,彎腰將扶月抱起。
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出去時,她腦袋撞了下馬車一側的木板,砰地一聲。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聽得小秦發抖:“郎君小心。”
撞完,扶月頓時醒了,沒掀眼,很是艱難地阻止痛吟出口,卻控不住指節曲起,握成拳頭。
盼望以此舒緩些疼意。
季玉澤莫名地俯睇一眼懷中人的手,視線流轉間,在那拳頭一頓,接著踩凳落地。
他斂下眼瞼,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