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朋友們大家好，由於列車沒有隨車醫護人員，現在緊急廣播尋醫，8號車廂有一位旅客身體突發疾病，請問有哪位旅客是醫務工作者嗎？請您速到8號車廂幫助診治。”

“在此，動車組乘務人員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謝！”

重複第二遍到一半的時候，盛嘉連忙收起小桌板，背著書包走過去，對過道裡的乘務員招手，“你好，我叫盛嘉，是襄川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大二在讀的學生，這是我的學生證，請您帶我過去一下。”

她的腳步很急，跟著乘務員走得快，就沒注意到身後許多乘客探出身子張望，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有欽佩，有探究，也有追隨，大多是溫暖交織。

那其實是人們麵對來自身邊，近距離能夠接觸到的善意，所產生的對心靈強大的衝擊感和震顫，比在官方新聞裡、書本裡感受到的更直接，也更直麵。

穿行而過，盛嘉到達8號車廂，試圖平複一下心情，與此同時，車廂內的人群快速讓開一塊空地，一道乾淨低柔的聲音在略微嘈雜的環境裡脫穎而出。

“請幫忙疏散人群，保持空氣流通。”

人影錯落間，她看到餘笙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按壓在地麵躺著的人的肩膀，上半身貼近耳朵，輕輕問著什麼，然後觀察暈倒後病人對外界的反應與意識。

他的那片世界忽然明亮，周遭黯淡漸漸化為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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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大一下學期的那節動物解剖實操課。

授課老師安排的任務是——每組三個人，分三組參與兔的實驗，寫完後上交兔的解剖實驗報告。

過程有條不紊地進行，餘笙那組率先按照實驗要求，完成了對兔子的空氣栓塞法安樂死。

在等待兔子掙紮蹬腿，直至死亡的過程中，實驗室較為嚴肅的氛圍裡突然傳來短促的尖叫聲，同學們的目光紛紛看過去。

女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感到非常抱歉，和老師說清楚剛才的情況，主動走出實驗室去平靜個人情緒。

臨床醫學專業就是不可避免地會遇到實驗項目，而實驗操作的正確性完全影響到自身的醫學生涯。

那些類似於恐懼，不忍的情緒，通通因人而異，稍微弱勢的同學總是需要克服的。

老師走向小組實驗台，戴著半框眼鏡仔細觀察每個人的實驗過程，隻剩下盛嘉她們小組進度較為緩慢，剛進行到耳緣靜脈采血。

再看向右邊已經快進行到剝離皮膚步驟的組員，對著實驗名單看了眼，“餘笙，你協助一下旁邊的組，讓他們儘量跟上，彆落下太多。”

他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站過去，台邊放著打印好的空白實驗報告，低頭看固定架裡麵的兔子時，正好看到了上麵規整寫著的名字——盛嘉。

餘笙戴好新的橡膠手套，捏起兔子的單側耳朵，消完毒看到血管後拿起一次性采血針，剛準備刺破皮膚。

盛嘉害怕地咽了下口水，磕磕絆絆地問他，“你……你能慢點嗎？我們組的兔子好像……掙紮得很厲害。”

餘笙手裡的動作停頓，側過頭笑著問她，“所以剛剛你們那位組員是嚇哭了？”

“嗯。”

到解剖結構時，餘笙給她遞過去一把手術剪刀，揚了揚下巴，“好，進度跟上了，你來動手吧。”

盛嘉在滾燙的目光下握住剪刀，控製不住地顫抖，說話都不順，“我，我來。”

好不容易挨到實驗課結束，盛嘉出來時看見餘笙就站在樓梯口，那姿勢看上去像是在等人，她看著他的背影，路過他身邊時又裝作無事低下頭。

“這麼害怕，怎麼還選擇學醫？”他在問她。

她否認，語調還是顫著的，“沒……我不，我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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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倒的是剛剛那位詢問8號車廂具體位置的外國女士，現在已經由乘務員幫忙照顧，歇坐在座椅上進行緩慢的呼吸。

餘笙急救前脫掉了厚實的外套，裡麵是連帽衛衣，空氣有些熱，他把袖口卷起來，側眸時看到後方的人微停頓，緊接著唇角溢出笑意。

盛嘉也看著他，藏在心底的感情呼之欲出。

暗戀就如同夜晚行進時，照射出暖黃光的路燈，你知道他就在哪兒，你永遠會朝著他的方向走，可是他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當有一天他成為彆人的路燈時，你依然會義無反顧地選擇他。

因為這就是一開始，天色未晚，你選擇他的原因。

正如你明白的，路燈從來不會隻成為你一個人的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