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雨又開始下,劈裡啪啦。
楚然收拾好自己躲進被窩,拿出手機看。
時鬱出國後她主動刪除他所有聯係方式,後來覺得這行為幼稚,可再加回來多丟臉,她自尊心不允許,於是四年裡她除了同學口中偶爾泄露的消息,對他一無所知。
當然同學們知道的也不多,隻聽說他去的A國,gap一年後上了某知名大學,再多消息沒有了。
楚然點開新加的好友頭像,一片湛藍天空,幾道航跡雲穿過,應當是他拍的照片。
朋友圈沒什麼內容,最近一條竟然是四年前畢業,而配圖是他現在用的頭像,天空和雲,沒有文案。
底下有些評論,他們有共同好友,楚然能看到。
【就這麼走了?】
【一路順利。】
【等你回來罩我們啊!】
他都沒回複。
應當是她刪了他之後發的動態,而再往前,是她曾經逼他發的。
時鬱這人說起來其實生活寡淡,除了學習就是學習,比她還不愛社交。
她覺得這樣不好,倆人關係公開後總愛帶他去參加自己的社團聚會,老鄉聚會等等各種場合。
時鬱一次沒有拒絕,連她讓他在朋友圈分享生活這樣的要求也沒有拒絕。
她有小心機,挑的照片都在暗戳戳暗示倆人關係。
現在那些照片統統還在。
像是有人用鑰匙開了腦海裡記憶的閘門,過往全湧現,楚然看著那一張張照片,看著照片上鮮活的他們,看著那段讓許多人的豔羨的戀情,眼眶漸紅。
心臟忽然被刺了一下,泛出酸酸的液體。
楚然按滅手機,把它藏到被子裡看不見角落。
窗外雨更大,似乎要將瓦片擊碎。
閉上眼,試圖止住淚意。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有過那麼親密的一年多,為什麼可以說分就分,是沒愛過嗎?
是吧,隻有這樣想才能讓自己好過。
她沒有奢望能跟他白頭,卻也沒想到這無言結局。
誰先認真誰就輸,這一局,楚然慘敗。
微信鈴聲突兀響起,是時鬱,他說今晚開始打電話。
楚然整理好情緒,接通。
“喂?”
時鬱停頓幾秒,沉聲:“你怎麼了?”
楚然一滯,為他一如既往地敏銳察覺她心情。
“沒事,準備睡覺。”楚然拉了拉被子,側躺著,聲音也跟著小起來。
“嗯,想聽什麼?”
“都行。”
他在手機上找了會,“小狐狸和小兔子的故事可以嗎?”
楚然笑:“我怎麼沒聽過狐狸和兔子還有故事?”
他說:“網上找的,哄女朋友的一百個睡前故事。”
楚然笑意凝住,嘴角放平,“噢,那你講吧。”
他隨即開始:“森林深處住著一隻小兔子和小狐狸,他們相依為命,有一天晚上,小兔子對小狐狸說:‘狐狸,我好想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啊。’狐狸聽完,十分不開心:‘你去吧。’”
“小兔子覺得小狐狸不高興,問它為什麼,小狐狸沒說,把今天新摘的果子拿給它。”
“......”
“最後,小兔子如願離開森林,小狐狸爬上森林最高的樹,目送小兔子身影越走越遠。”
聲音澄淨溫和,在這樣一個台風暴雨夜無比清晰,楚然靜靜聽著,一點睡意沒有。
他還要繼續往下講,楚然輕輕打斷,“時鬱,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時鬱愣一瞬,“可以,也可以叫我阿鬱。”
“時鬱,你說,為什麼小兔子一定要離開?”
女孩嗓音同樣溫柔,沒有一點攻擊性。
電話裡忽地安靜下來,靜得楚然能聽見他淺淺呼吸聲。
她似乎真的想要探討這個問題,耐心等一個回答。
不知過多久,他低聲說:“也許小兔子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可它沒有父母沒有朋友,隻有小狐狸,它為什麼要拋棄小狐狸。”楚然聲音越來越小,“是因為外麵的世界更精彩嗎?”
“不是的。”
“那是因為什麼?”
電話裡頭微弱呼吸聲消失,被沉默代替。
許久。
溫潤的聲音再次傳來:“小兔子覺得很對不起小狐狸。”
楚然闔上眼,深呼吸。
“我們換個故事。”
“時鬱,我困了,不想聽了。”
大概十秒,他回:“好,晚安。”
通話結束,楚然不忘記給他發紅包。
一架飛機的價格是一百塊,直接折現。
發完,楚然對著手機屏幕苦笑,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虧本的生意嗎?在直播間裡睡不著還不用付錢,現在單獨享受“哄睡服務”不管睡不睡著都得付了。
真是花錢找罪受。
......
打完電話,時鬱出門找水喝。
路過大廳,沈諾還在,“還沒睡?”
“嗯。”時鬱到後櫥冰箱拿了瓶冰水,重新回到大廳。
沈諾看那冒寒氣的水直皺眉,“彆喝冰的。”
冰涼已滑入喉嚨,時鬱擰上蓋子,淡淡應:“沒事。”
沈諾斜斜睨去,“怎麼,心情不好啊?”
時鬱回了一眼,並不答。
“也不知道你這幾天在搗鼓什麼,神神秘秘,不告訴我可以,但彆做什麼壞事啊。”沈諾看他,“你媽讓你跟我來這是為了讓你放鬆心情,你彆最後心情沒放鬆反倒病情加重。”
時鬱有先天性心臟病,在國內治沒什麼效果,時家把目光放到國外,他上大學那會每年都會出去一趟,但都是以保守治療為主。
幾年前病情加重,有一回在家裡暈倒差點沒能醒過來,時爸時媽當即把人送到國外動手術。
手術並不順利,時鬱在鬼門關走過一回,又是差點沒醒過來。
幾年休養才養得人漸漸恢複些元氣神。
時鬱是時家獨苗,這一兩年時家公司周轉狀況並不好,底下人心思也多,時爸有心無力,想著讓時鬱趁他還在早點接手公司產業,以後不至於手忙腳亂。
他這才回國,等過完夏天,時鬱要回去上班。
“真沒事。”
時鬱掩下眸子。
就是遇到了個意外。
沈諾搖搖頭,不再說什麼,轉眼望向門外斷了的線般掉下來大雨,自顧感慨,“真大啊,你說首都哪碰上過這樣的天氣,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