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工作人員怎麼都聯係不到他,我真是想不明白,謝則凜,你說現在還會有人拿手機當擺設?”
沒由來地,鐘向窈的這聲“謝則凜”脫口而出,極為熟稔,偏偏當事人毫無所察,依舊繪聲繪色地道著委屈。
說的上了頭,語氣愈發猖狂。
謝則凜在那頭停了一瞬,很輕地笑了聲。
小姑娘心思多變,前些天重逢時麵對他還各種不適,一口一個“小叔”喊得真切,今日被欺負倒是自然多了。
仿若回到了未有隱形齟齬的時候。
謝則凜被打擾休息的躁意退卻,腔調變得慢條斯理:“那你想怎麼樣?”
“好好教育他!”鐘向窈傾訴完內心的不滿後,見謝則凜毫無偏袒之心,對他好感愈甚,“謝爺爺為人正直,幾位伯伯也都是好人,你可彆讓謝雲起害了一鍋好粥呀。”
“這樣。”他低哂,“行,知道了。”
得到回應,鐘向窈緩緩吐出心底那口渾濁鬱氣,想到謝則凜從前教訓人的手段,又有些驚怕:“不過也彆下手太重。”
“怎麼算重?”謝則凜調侃她,“你在酒店那腳算重嗎?”
思緒倏然被拉扯回一周前。
那段靡麗春.夢也如漲潮般灌入腦間,香.豔畫麵令她靜在原地,尷尬後知後覺的湧現。
“……”
這該死的夢。
怎麼一提起來就會想到細節,可讓她以後怎麼麵對謝則凜。
腦子被清理的乾淨空白,轉移話題的小招數在這一刻似乎失了靈,鐘向窈想不出解決方法,隻好掛斷電話。
她垂下眼瞼,怔忡地盯著鞋尖。
幾秒後,意識到跟謝則凜都說了些什麼,最後欲哭無淚地捂住臉無聲尖叫,輕輕跺腳。
“嗚……”
又丟人了。
雖然在謝則凜麵前出了醜,但問題的解決速度卻加快許多,又過了大概十分鐘,謝雲起穿著睡衣,頭上壓了頂黑色帽子,滿臉不耐地跟在經紀人身後趕過來。
草草聽完,謝雲起懶散抬眼:“謝了。”
盯著麵前這張與謝則凜相似度為百分之七十的臉,鐘向窈故作驚訝:“這就可以了?不再多聽兩遍嗎?”
“不然?”謝雲起輕嘖。
在零點也依舊保持精致妝容的鐘向窈一笑,眼尾彎彎,明明是極為甜美的長相,可紅唇吐出的話卻字字珠璣,陰陽怪氣:“這麼挑三揀四,不知道的還以為新專是皇帝登基進行曲呢,唉,也隻有我人美心善才會來救場,不然誰願意搭理呢。”
謝雲起臉色一變。
鐘向窈又搶在他前頭接話,明哄暗諷:“好啦好啦,知道你的作曲類比肖邦貝多芬,不逗你玩啦,千萬彆跟我生氣哦。”
“……”
到底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小霸王,謝雲起哪裡見過這樣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嘴皮子根本翻不過。
恨恨地盯她一會兒,謝雲起冷聲道:“我以為你多有本事,但還不是得靠著我哥拿捏我,才敢這麼放肆。”
鐘向窈無辜地睜著眼看他。
謝雲起冷眼:“你還沒嫁進謝家,想管我總得是我嫂子才有資格,彆太囂張。”
眼看戰火一觸即發,經紀人頭皮發麻,生怕這兩位祖宗把錄音室砸了,於是拽了把謝雲起陪笑:“鐘小姐,您彆跟……”
話還沒說完,隻見鐘向窈舉起手機。
亮著的屏幕上顯然是在通話中,時間已過三分半,還在逐漸增加,而正中間通話人的姓名,赫然是謝則凜。
經紀人立馬閉嘴。
盯著屏幕上的三個字,謝雲起隻覺得膝蓋骨反射性的一陣痛意,表情微微扭曲,赤紅了雙眼地瞪向鐘向窈。
而她卻甜甜勾唇,露出狐狸一樣狡黠的笑,掛斷電話揮揮手,語氣賤賤:“小屁孩兒,祝你好自為之哦。”
說完,鐘向窈轉身離開。
顧不上身後謝雲起暴躁的摔門聲,淼淼擔心地問:“今天就這麼教訓了他,以後為難你可怎麼辦呀。”
“我會怕他?”鐘向窈不可置信地挑眉。
瞧她這表情,淼淼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鐘向窈走進電梯,漫不經心道:“今日之仇今日報,堆到明天我可能就不想計較了,謝雲起之所以針對我,不過因為年初我搶拍了他妹妹的一條項鏈罷了。”
“就這?”
“不然你以為。”鐘向窈環抱住胳膊,“屁大點事兒也值得計較,難不成我的頭是麵團捏的?人人都來踩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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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很快成為名媛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作為鐘家這輩唯一的女兒,鐘向窈向來是江北上流圈子裡,被人人豔羨又吃味的存在。
這事兒的結果傳了個遍,更有人說謝雲起對鐘向窈動了粗。
反正各執一詞,版本不一。
下午六點。
謝則凜的幾個發小攢了牌局,結束會議後,他去的有些遲,從車上下來時,恰好與靳淮青在門口相遇。
兩人對視一眼,並肩朝裡走。
“聽說你那小未婚妻給謝雲起欺負了?”靳淮青抬了抬眉,“打算怎麼給人報仇。”
謝則凜餘光輕瞥:“非得戳你傷心事?”
走到一樓吧台跟前,靳淮青單腳點地,側身坐上高腳椅,跟調酒師要了杯酒,才緩緩開口:“我有什麼傷心事兒。”
“懶得說你。”謝則凜嗤了聲,捏過吧台酒杯轉了轉,看著燈光在酒水中照射出的色彩,“過段時間老爺子八十大壽,彆忘了我先前托你拍的東西。”
靳淮青懶懶地嗯了聲:“你不親自去?”
“我送了他也不一定會接受。”謝則凜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正準備再說些什麼,他們之間的縫隙忽而探出一隻手,貼著碎鑽的指甲布靈布靈閃著光,徑直伸到謝則凜手邊,風情萬種地抽走了那隻酒杯。
一股濃鬱的香水味襲來,靳淮青側頭。
隻見前不久剛被謝則凜當眾拒絕過的韓家小姐,此時穿了件吊帶紅裙,站在霓虹燈下分外惹眼。
他饒有興致地看向謝則凜。
卻見發小一動未動,隻是在不經意間偏了偏肩膀,避讓開韓思躍堪堪擦過的小臂。
“謝先生,還記得我嗎?”
女人聲線柔媚,為吸引注意而刻意夾著的腔調略微黏膩,歪頭看著男人,笑起來時眼線上挑,“三天前我們見過麵的。”
她說著話,邊不著痕跡地慢慢靠近。
直到兩人肩膀相隔半掌距離,謝則凜忽然抬眸,冰冷幽暗的眼冷不丁地望向韓思躍,清淩淩地,透徹到能洞若觀火。
被這帶著勾子的眼神盯著。
韓思躍愣了一瞬,眼底染上興奮。
不遠處的舞池內熱烈肆意,兩米開外,剛結束大冒險遊戲的卡座裡,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紛紛將視線投遞至吧台這邊。
麵對朋友的隱隱期待,韓思躍試圖靠近,撩了撩秀發,到嘴邊的話即將脫口而出,身前忽而重重放下一隻酒杯。
她不明就裡地低眼。
謝則凜淡漠開口,嗓音涼薄到如地獄使者在宣告死亡審判:“要麼滾開,要麼膽大點越過這隻杯子,再轉告你父親給韓氏收屍。”
短短半秒鐘,韓思躍放下酒杯狼狽離開。
靳淮青沒忍住扯了扯唇角:“你哪兒偷偷學來的招數,怎麼每次拒絕人都不重樣。”
抿了口水,謝則凜覷他:“我是你?”
“天天看人出洋相,累不累啊?”
話音落,謝則凜突然想到鐘向窈。
那天隔著電流,他都能明顯地察覺出她的尷尬,掛斷電話,原以為這姑娘又會過很久都抬不起頭,誰知道後來又撥了過來,叫他聽了出陰陽大戲。
修長的指尖捏著淺口玻璃杯晃動,透亮的液體色澤純淨,又搖了兩下,水波拉動外壁的指腹,印出淺淺的白痕。
謝則凜哼笑:“不呢。”
“還跟小時候一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