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戟直接氣笑出聲。
隻是,還不等他對這場拙劣的碰瓷做出反應,一聲驚雷般的暴喝,猛地在班級門口響起。
隻見一個年輕修士手持戒尺,立在門口,冷聲訓斥道:“學堂重地,豈容爾等吵嚷,真是沒有規矩。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抬頭望見這位修士的麵孔,桑戟連眼皮都耷拉了下來。
暗自做了個“董古板”的口型,桑戟硬著頭皮拱手道,“回先生的話,學生們正在做遊戲。”
“遊戲?”年輕修士冷哼一聲,“形容不端、姿態不正,既已修煉入道,豈可一心貪玩,罔顧學業?你們還不快快……”
後半句話,在他看見地上躺著的言落月時,生生被修士給憋了回去。
年輕修士驚愕地上前兩步,他瞠目結舌,連說話都打了結巴:“這、這、這妖族小姑娘,究竟是哪裡來的?”
連忙蹲下去探言落月鼻息,修士大驚失色。
“居然已經氣若遊絲了!”
年輕修士如同彈簧一般暴跳而起:“怎麼回事,是誰如此心狠手辣,竟將無辜女童毆打到幾欲垂死的地步?”
嗖嗖嗖幾下,貞字班裡,包括桑戟的幾名跟班在內,都把目光第一時間投向桑戟。
桑戟唇角無語至極地抽搐兩下。
“等一下,董先生,您還是先查清事實再說吧。我隻是用腿輕輕帶了她一下,這小姑娘可是個龜族,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這麼脆皮。
妖族雖然會化作人形,但肉./體強度卻和普通人族有著天壤之彆。
舉個例子,在動物界裡,大熊貓媽媽從樹上摔下去,正好砸在小大熊貓身上、獼猴媽媽和自己孩子搶食不說,還把小猴當成屁墊坐著……這類的事,一向屢見不鮮。
但同樣的情況,你放在人族身上試試?
要是沒有修為護體,被這麼對待的人族小孩,保準當場歸西。
大熊貓、獼猴這種哺乳類動物尚且如此頑強,而烏龜是何等身強體壯、壽命悠長的種族。
桑戟活了十四年,像言落月這種隻碰她一下,就癱倒在地,仿佛要原地斃命的烏龜,他還真不信這個邪。
要是被先生罰個“拉幫結黨”、“頑劣不堪”之類的罪名,桑戟認罪受罰,沒有話說。
但若是突然被扣了個“當堂毆打弱質女童,直至對方奄奄一息”的大帽子,那桑戟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冤枉。
“什麼,這小姑娘是龜族?”
在桑戟的辯解之言裡,年輕修士全篇隻注意到一個重點。
年輕修士更加震驚:“連龜族都能被你打成這樣,你究竟對她下了多重的手?!”
桑戟:“……”
啊?你是怎麼用完全正確的思維方式,得出截然相反的離譜答案的?
這鍋他不背啊!
直到現在,桑戟終於深刻理解了小姑娘先前對他比出的那個口型。
——她說,你攤上事了。
確實。
桑戟如今深深地感覺,自己的這份冤枉和憋屈,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啊。
此刻,桑戟滿臉都寫著不服氣,還欲再辯,言乾卻沒有那個爭論的心情。
他一把將桑戟甩到一邊,自己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地扶起言落月,用自己的膝蓋在她腦後墊著。
桑戟看著好笑:“不是,言兄,感情你們這碰瓷還是組團來的?”
言乾狠狠瞪他一眼。
“我妹妹自出生起就體弱多病,闔族上下人儘皆知。今天她要是被你打出個三長兩短,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不要……”
“誒,”注意到言乾認真的神色,桑戟漸漸笑不出來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你說真的?”
言乾暴怒:“誰會拿這麼大的事開玩笑啊?”
桑戟嘶地抽了口氣,咬住舌尖。
世上居然真有這麼脆弱的龜族,他今日算是小刀喇屁股——開了眼了。
本來嘛,龜族幼崽健不健康,也不關他的事。但他剛剛、呃、他剛剛……
他剛剛,是不是把這個特彆柔弱的小龜仔給扒拉飛了?
桑戟:“!!!”
那什麼,他要是現在跪下來求這小姑娘千萬彆死,還來得及嗎?!
一時間,言落月緊閉雙眼,保持著柔弱無力的殘血狀態;兩個學生吵吵嚷嚷,言語裡快要懟出火星子來;全班學生都湊上來圍觀,許多股竊竊私語彙合在一起……
這雞飛狗跳的場麵,吵得年輕修士一個頭有兩個大。
年輕修士絕望地想道:他奉門派之命下山教書的時候,哪裡能夠料到,任務最大的難點不是“授課”,而是“帶孩子”啊。
就在年輕修士心亂如麻之際,一道溪流般清冽的聲線驀然傳來。
那聲音不高不低,偏偏帶著一股浸潤心脾的水澤之氣。就像是山間自由的雲縷,即使相距千丈之遠,落在感知之中,卻仍然清晰。
“董師弟,你們這是怎麼了?”
年輕修士雙肩驟然一鬆,被吵得嗡嗡作響的腦殼也清涼了一瞬。他如釋重負地起身行禮:“江師兄。太好了,您終於來了。”
言落月小心地把眼皮掀起一絲,借著鴉黑卷睫的遮掩,悄悄看了來者一眼。
受角度所限,她隻看到一角飄揚的月白色衣裾,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
月白色的衣擺料子不薄不厚,上麵不帶一絲綺繡,簡樸之至,而衣服的主人,正快步朝她走來。
來人將微涼的手指搭在言落月腕脈上。仔細斟酌了一會兒言落月的脈象後,江先生輕輕鬆了口氣。
“無事,你把這丸丹藥喂她服下即可。”
言乾慌忙接過那粒丹藥:“謝謝先生。”
一粒療傷丹藥,瞬間回滿了言落月所有血條。
和背包裡的藥物不同,本世界出產的丹藥並不會出現溢血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