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是的,一個月後,如果她現在就將他身上的咒解了,那麽如果這一個月內他哪天不高興,隨時可以讓她卷鋪蓋滾蛋的。雖然簽了合同,還是雙保險的好。吻丟了,最重要的時可不能丟。
“就依你所言,一個月。”反正這麽多年都等下來了,也不差這一個月。李楚頌伸了伸懶腰,走到窗口,推開了窗戶,春日裡涼涼的風吹了進來,帶著淡淡的花香。
“就算我曾經在久遠的前世造下了孽,但到今生也總該償還完了吧。”他淡淡的說著,可語氣裡似乎是穿過了幾世的寂寞。
葉限站在他身後,斜頭看他。他的身影,有著孤寂的寂寥。
她對前世所發生的事情不感興趣,人最重要的是今生。她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對自己不知道的來生許下沈重的毒咒呢?奈何橋上一碗孟婆湯,其實已經了結了前塵所有的恩怨愛恨。人生最重要的是應順於這一世的安排,而不是非要執著於上一世的意念。
葉限坐在沙發上,盯著茶幾上古香古色的錦盒發呆,錦盒裡裝的是她白天從桃花樹下挖出來的魚骨頭。
白天的紛亂,讓她腦子裡亂哄哄的,有一種身在雲端漂浮的錯覺。晚上,一切都很靜,她也可以好好的靜下心來,平複思緒。她還是不能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神的存在?而這樣荒謬的事,又怎麽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鯉魚精冒了出來,坐在葉限的對麵。
葉限被鯉魚精突如其來的出現,嚇了一跳。
“你下回出現,能不能彆像鬼一樣,很嚇人的!”葉限一邊抱怨著,一邊拍著受驚嚇的心臟。
鯉魚精無辜的眨眨眼,道:“我習慣了嘛。”
習慣了?葉限想起了李楚頌,當初他被鯉魚精纏上的時候估計也日日受驚嚇,夜夜做惡夢吧,也難怪他對鯉魚精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你以後給我改了,我可不想還沒有壽終正寢,就先被你嚇死。”
“嗬嗬,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了呢,我怎麽舍得把你嚇死。”鯉魚精開玩笑的道。
葉限拿起茶幾上的錦盒朝她扔了過去,鯉魚精慌忙的伸手去接住。這裡麵可是她的骨頭,摔壞了怎麽了得。
“好了拉,下次我要出現,一定提前通知你。”
“這還差不多。”
仰頭看著天花板上那些水晶燈折射出的璀璨光芒,迷茫的呢喃道:“這世上真的有神?”似在問鯉魚精也似在問自己。明明這麽高科技的時代了,月球早就上去過了,沒有桂花樹,也沒有嫦娥和兔子。人,現在,都向火星開墾了。
所以,神話不存在!
但現在,混亂了。
在她的麵前真真切切的坐著一個鬼?神?由不得她不信。信就信吧,有神仙鬼怪的存在,也沒什麽不好。這天下之大,這世界之大,自然是無奇不有。既然她親身遇上了,那就選擇相信。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感覺。
脫下鞋子窩進了軟綿綿的沙發裡,手肘著大腿支撐著頭,盯著她對麵正精心擦拭錦盒的鯉魚精,若有所思。
“你白天說的事是真的嗎?”
“什麽事?”鯉魚精一時沒反應過來。
葉限幽幽開口道:“我是葉限的事。”前塵往事,多麽沈重的話題啊。
鯉魚精收斂了笑容,認真的點點頭。“葉限,你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嗎?”
葉限連忙擺擺手,“不要不要,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她對那些前塵舊事沒興趣知道,不然,故事中說的轉生的時候喝孟婆湯是乾嘛的!
“你真的不想知道?”鯉魚精不死心的問,難道她真的就不好奇嗎?人,不是都對自己的過去未來抱著濃厚的興趣的嗎?
“我今生活的好好的,何必扯上前世的累贅。”沒錯,前世就是多餘的麻煩,孟婆湯確是個好東西。
鯉魚精也明白她的想法,人的今生不應為前世而活,前塵已是過去,今生才是最重要。既然她不想知道,她也不強求了。
這一點,葉限和李楚頌倒是一樣的想法,葉限不想被前世的累贅拖累,而李楚頌也在拚命擺脫一切有關前世的東西。葉限是瀟灑,李楚頌卻是抗拒。
“對了,李楚頌的咒,真的隻有我和他一起才能解?”她的前世喝過孟婆湯走過奈何橋,便與她的今生無關了。可李楚頌的咒,卻明明白白的關係著她的現在。
鯉魚精重重的點頭,不容許她對這件事的輕視。
葉限歎了口氣,胸口悶悶的,“我還以為你隻是嚇唬他呢,沒想到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雖然她喜歡玩笑,但她也分的在出什麽情況下是不能開玩笑的。
葉限頭痛的揉揉太陽穴,“真搞不懂,孟婆湯什麽時候成擺設了。”不是說,喝過孟婆湯走過奈何橋,今生便不再與前世相聯係,為什麽她還是會碰上與前世相關的事啊。
“孟婆湯不是擺設,它確實可以讓人忘卻他們的前塵,但隻是記憶,卻不能斷了他們幾世的緣分。”
“彆告訴我,我今生會和李楚頌見麵,是因為我和他的緣分還沒完。”哼,就算緣分沒完又如何,誰能保證前世的愛人今生不會是仇敵。緣分這東西,也算奇妙。
鯉魚精沒有接話,隻是認真的看著葉限,雖然和她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心裡清楚,轉生的葉限與前世不一樣了。沒人知道她和李楚頌今生的緣分會如何,可她知道今生便是糾纏了千年歲月的孽緣的了結,了結!
鯉魚精從沙發上起身,將手裡的錦盒重新放在茶幾上,對著葉限笑著說:“葉限,我先走了。錦盒交給你好好保管。”
下一瞬間,她便‘咻’的一聲消失不見了。既然要了結,那麽她也要去做點事情。
葉限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鯉魚精不見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側頭,看向窗外,從落地窗能看到月光落在窗外的長廊上。淡淡的銀光如絲,若有若無的在窗欞間飄動,搖曳著流水般的輕柔。
葉限一掃剛才沈悶的心情,滿足的深吸了口氣,今晚月色真好。
夜,無聲的靜止著,屬於黑暗的酵素也在冒著腐敗的泡泡。
夢裡。
遙遠的世界。
暗紅色的夕陽,天邊的雲來不及閃躲,也染成了同樣陌路的絳紅。
他身上的白袍被血染得殷紅,隨風飄揚;他手裡握著的長劍,血正順著劍身一滴一滴的落下;他聽見耳邊刀劍殺戮的聲音。
床上沈睡的人的頭顱正猛烈的擺動,想把悲涼的場景趕出他的夢境。
眼前站著一個男子,王者氣勢顯露無疑,麵對著他一臉的從容自若。他看著他,胸口很悶很不舒服。
空氣裡鮮血的味道正如罌粟般妖冶,迷離著人的神經。
他毫不猶豫的一劍刺了出去,卻遇到了阻礙,怎麽也刺不進那人的身體,男子依舊從容,不屑的看著他。
床上的人痛苦的皺眉,雙手握成拳,冷汗涔涔。
他握著劍頹敗的喘息著,抬頭,視線卻透過男子的身體向他身後看去。那裡有棵桃花樹,樹旁站著位女子,他看見女子對他綻放著笑顏,絕美而暖傷,有血從她身上流下,蜿蜒妖冶著,怵目驚心。
割袍斷袖般的凜冽從腳心直直升上來,竄入心底,一瞬間刻骨的疼痛。
啊!
蘇修石猛然驚醒。
他沒有開燈,直接坐了起來,靠在床頭,收斂著心神。又做噩夢了,可是為什麽每次醒來,總是想不起他到底做了什麽夢。而每次夢醒,總是有著噬骨的悲涼滋味。心臟還在隱隱的疼痛著,仿佛曾有人拿著一把刀在他心上狠狠的剜著。
月光從窗外輕輕柔柔的照了進來,蘇修石看著滿地銀光,發出輕輕的歎息聲。
他閉上眼睛,卻聽見有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仿佛穿過了一世又一世,細聽見一句,“回來吧,了結吧。”
他猛然睜眼,一臉的不置信,懷疑剛才的聲音是幻聽。可是聲音依舊在他耳邊響起,一聲一聲,仿佛在催促著他。他依舊一臉愕然,了結?了結什麽?是關於他的夢境嗎?
清雲真人透過虛空鏡看見鯉魚精正站在水邊,在皎潔的月光下動用著法術。月光灑在她身上,也將她的影子投影在輕靈的河水裡。水裡有一條魚,紅色的脊鰭,金色的眼睛,美麗無雙。
她在召喚蘇修石,這是她所能做的事情,就是讓他們重新聚到一起,至於如何了結,一切全憑天意了。
“停手吧,不必多此一舉了。”清雲真人透過虛空鏡對鯉魚精說道。
鯉魚精瞬間收回了法力,慌忙向四處張望。“誰?”
“仙人。”
鯉魚精聽了驚慌的跪下,對著空無一人的暗夜道:“大仙在上,小精在此拜過。”
“起來吧。”
鯉魚精謝過後站了起來,問:“大仙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她不必多此一舉?
“這件事情已經在它的軌道上開始運轉了,所以你剛才純屬多餘。”他若不告訴她,隻怕她以後不知會做出些什麽事來,若是得不償失就不好了。
“多謝大仙提醒。”鯉魚精鬆了一口氣,心裡欣慰,原來不是她一人在關注這件事情。
清雲真人微笑著點點頭,朝虛空鏡拂了下袖,鏡裡的景象便消失不見了。
鯉魚精依舊站在寒夜裡,和皎皎的月光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