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連空氣裡都蒸騰著汗意。
樹上的人五官帶著異族的粗狂和野性,偏偏輪廓有種江南的秀氣與柔軟,組在一起非但不違和,反而有種說不出的俊美。
阿葉看清是誰後,頓時沒好氣:“緋戰王子要是閒著沒事做,就去幫宮人們乾活兒,做什麼要用花丟我家殿下?”
“傅知弦在荷花宴上給殿下送花的事,傳得連宮裡的螞蟻都知道,我以為殿下喜歡。”他一臉無辜地歪了歪頭,明明與馮樂真同齡,卻偏偏能裝出天然的童稚感。
可惜是個惡童。
馮樂真無聲揚了揚唇角,走到樹下朝他伸手:“下來。”
緋戰看向她的手,卻遲遲沒有動,直到她耐心耗儘要將手收回去,才突然握住從樹上一躍而下,然後略一站穩便摟住了她的腰,強行將人帶進懷裡。
“放肆!快放開我家殿下!”阿葉登時惱了,引路的宮人也連連相勸。
緋戰卻不聞不問,俯身在馮樂真脖頸處嗅了嗅:“殿下屋裡換了熏香?”
“屬狗的嗎?”馮樂真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
她沒有收力,緋戰白皙的額上頓時多了幾道指痕。
緋戰嘖了一聲,反而將她抱得更緊:“殿下這麼久沒來宮裡看我,難不成是在傅知弦那裡樂不思蜀了?”
“本宮哪次進宮,好像都沒有專程來看過你。”馮樂真眉頭微挑。
“殿下這麼說的話,就未免太傷人了。”緋戰桀驁一笑,當著那邊兩人的麵突然在她耳朵上親了一下。
溫熱柔軟的唇在耳垂上一觸即離,熱意卻久久逗留,馮樂真蹙了蹙眉,正要讓他滾遠點,便聽到他低聲道:“枕邊人,也可能是彆人的手中刀啊殿下。”
馮樂真一頓,他已經鬆開她了。
“你你你個登徒子,簡直是膽大包天!我這就殺了你!”阿葉惱怒地衝過來,抬手就要打人。
緋戰輕易握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著馮樂真。
“阿葉,回來。”馮樂真平靜開口。
阿葉不甘心:“殿下……”
“聽話。”馮樂真不悅。
阿葉恨恨瞪了緋戰一眼,掙脫後回到馮樂真身後。
馮樂真眸色清淺地與緋戰對視,隱約記起前世他似乎也提醒過自己,不過她當時過於信任傅知弦,隻當他是又發瘋了。
如今重來一遭,從前沒聽懂的話意,這回卻是懂了。
“殿下?”他含笑開口。
馮樂真神色淡淡:“下不為例。”
說罷,她款步朝前走去,阿葉對著緋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也趕緊跟上。
“這個緋戰真是太過分了,平日花天酒地把皇宮弄得烏煙瘴氣不說,如今竟輕薄到您頭上來了,奴婢遲早要殺了他。”一直到離了禦花園許久,阿葉仍怒氣衝衝。
馮樂真失笑:“他這樣又不是一兩日了,你何必與他計較?”
“他欺負殿下!”阿葉憤怒。
馮樂真掃了她一眼:“無人能欺負本宮。”
“可是……”
“到了。”馮樂真抬頭看向龍華殿的牌匾。
阿葉當即閉嘴,低眉斂目隨引路宮人去側門守著了。
待人通報之後,馮樂真獨自進入殿內,一眼便看到了身穿龍袍的皇帝——
馮稷,隻比她小了半歲的同父異母弟弟。
明明先帝高大英俊,生他的華淑妃也不差,偏偏他五官平庸四肢短壯,沒繼承半點優點。馮樂真每次瞧見他,都有點想搖頭。
蒼老的咳嗽聲響起,她這才發現除了馮稷,她的外祖餘守也在。她愣了愣,還未等開口見禮,餘守便冷了臉:“微臣身體抱恙,且先行告退,還望皇上恕罪。”
“餘愛卿,您這又是何必……”馮稷歎了聲氣,還是讓他先離開了。
馮樂真垂著眼眸後退一步,將路讓給餘守,餘守冷著臉往外走,經過她身側時還抑製不住咳嗽,卻半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馮樂真恍惚想起前世的這個時候,他也時常這樣咳嗽,她當時有心探看,隻是在她殺了慶王之後,外祖便公開宣布與她決裂,之後幾年更是形同陌路,她思量再三還是沒去,隻是送了些補藥過去,後來知道那些藥都被丟出來後,便沒有再送過。
她那時看著被丟出來的藥,本以為外祖恨她入骨,便識趣沒有再出現他麵前。直到她幽禁宮中,每次瞧見她都沒有好臉色的外祖帶病在龍華殿外跪了三天,最後因為病情加重高燒而亡,她才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