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薄紗一樣朦朧著。
韶慕看她費力拉桶的樣子,微不可見的搖下頭,隨之往井邊走去。
就在他剛走過去,想要伸手的時候,卻見昭昭彎著腰,已經抓上了水桶提手,隨後咬牙使力,把那桶提出來放到了地上。
“哎喲,太沉了。”她長舒一口氣,搓著被繩子勒過的手。
韶慕差點兒送出去的手,不著痕跡落回身側,垂眸往水桶看了眼:“這些事,你讓……”
剩下的話,他卡在喉嚨裡沒再說出,因為桶裡的水才將蓋過桶底。就這點兒水,他遠看著還以為她提了滿桶。
昭昭笑笑,小聲道:“我力氣小,隻能提這麼些。”
這時候,鐘伯走過來,從韶慕手裡接過書,說是早膳已經準備好,並說了想去東市買些添置的家什,以及招些家仆。
“我正好經過,捎著你們過去。”韶慕往正屋走,又道,“至於家仆,無需太多。”
鐘伯稱是,然後將一張清單給了韶慕,上頭是要采買的東西,讓他過目。
主仆倆進了正屋,昭昭這邊把水倒進盆裡,隨後端著回了自己房間。
整座府邸,一共就他們四個人,所以飯食都在一張桌上用。
用完膳,四人同時出了門,若大的府邸上了一把鎖。
東市,顧名思義,就是位於城中的東麵。不同於主街的繁華,這裡更加雜亂,東西次好都有,可以買到牛馬等牲畜,當然也能買到或是雇到人。
鐘伯和馮越在外麵駕著馬車,昭昭和韶慕坐在車廂內。
外麵開始有了嘈雜的叫賣聲,昭昭便猜想是東市到了,遂掀開窗簾往外看了眼,看到了不遠處的一片人頭攢動。
她放下簾子回來坐好,看去韶慕,他還在看書,就這麼看了一路,好像除此之外對彆的事再不感興趣。
“大人,你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沒?”她問。
如今他換了一套衣袍,雖然也是簡單樸質,但是在他身上就是讓人覺得好看。果然,世家的氣質底蘊,是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雖然他挺窮的。
“不必了。”韶慕道聲,視線離開書頁,往昭昭看了眼,“以後,對外就說是我表妹。”
昭昭圓溜溜著眼睛,儘管疑惑,還是嗯了聲:“大人,總覺得我占便宜了。”
她笑,並不過多去追問。
韶慕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隻當為她解釋般的說道:“這樣做,會少不少麻煩。”
“明白。”昭昭點頭。
韶慕跟著嗯了聲,當是定下這件事。
她如今無處可去,他這邊還得找機會試探宮裡。讓她留下來,總得給她個身份,還是表妹罷。
馬車停下,東市到了。
“大人,我下去了。”昭昭站起來,掃開裙上的褶皺,彎著腰準備出去。
她手一挑掀了簾子,外麵的涼氣撲麵而來,吹著額前的發絲。
同樣,光亮也映在了她臉上,回頭來莞爾一笑:“等我好起來,找到我夫君,我們會一起報答大人的。”
昭昭記得,那賣她的牙婆說過,她之前定是嫁過人。
輕而軟的少女聲音回蕩在車廂內,韶慕抬眸看她,眉間若有如無蹙了下,不知是不是被衝進來的冷風嗆到,輕咳了兩聲。
從車上下來,昭昭便跟著鐘伯一起進了東市。
一個時辰下來,也定下了些東西。
鐘伯怕昭昭跟著無聊,就讓她到外麵看看,他這邊和掌櫃商議定做家具的問題。
昭昭說好,想著正可以看看有什麼正銀錢的法子。
現在外麵正是熱鬨的時候,人來人往,摩肩擦踵,推車的、趕馬的,當然也有頭插稻草賣身的。
溜達了一圈,昭昭發現適合女子的活計幾乎沒有。想想也知道,世道如此,女子大都不會拋頭露麵。
倒也有少數女子可做的活計,比如繡娘,這個昭昭做不了,她不會使針;比如漿洗娘子,這個她也不行,手裡沒力氣,根本搓不動衣裳;再有一個還不錯,便是女先生,可教那些富家女兒識字、學規矩,這個更不用想,根本不會有人招她……
她走累了,站在一處人少的巷子口,想緩一緩再回去鐘伯那邊。
剛想走,忽然聽見巷子裡傳來一聲低弱的女子呼聲。
昭昭往裡看了看,窄巷幽長,光線略暗,一個姑娘急匆匆往巷口這邊走。
“你,你彆跟著我,我喊人了。”那姑娘聲音中帶著焦急與不安。
“喲,不是你說我偷了你銀子?明明你冤枉我在先。”後麵緊跟著個男人,一把抓上女子。
女子柔弱,被一扯就拽了回去,身形撞在牆壁上,痛呼一聲:“休要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