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結核救治 臨城縣.王舉人 這年代……(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882 字 8個月前

對謝雙瑤來說,大概是因為穿越的起點實在太低,這十年來可以說是好消息不斷——這也沒辦法,相較開局的低點來說,什麼消息都是好消息。要來的多是壞消息她大概早已死了。第二天起床她又收到一個好消息,之前於縣令給她介紹的同年,諸暨王舉人,一家老小已經過了雲山縣,大概明日就能到臨縣了。

目前來說,謝雙瑤的大本營還是彬山和雲山這兩處地方,但王舉人是於縣令的同學兼盟友,還是把他安頓在臨縣好一些。不過她不無詫異,“一家人都來了嗎?”

“他們兩夫妻帶了一個小女兒,一個小兒子,大兒子留在諸暨老家看守祖宅,打理家業。”馬臉小吳說,“王舉人情緒還可以——他小女兒有肺癆。”

這就全明白了,謝雙瑤噢了一聲,“安排他們住到隔離區去。”

在這個年代,桃花源當然是不可能存在的,桃花源式長期封閉的生活會導致近親通婚-遺傳病泛濫-弱智低能兒產出比很高,人口的減員和衰弱會比想象得快,但和外界的交流也並非全都是好事,和財富和通婚一起到來的是各種各樣的疾病,血吸蟲病、肝炎、肺癆、大脖子病,這些都是很常見的不治之症,也都是慢性病,急性病還有瘧疾、鼠疫、霍亂、天花、白喉等等等等,這些被統稱為‘風邪’,也叫時疫,理論上說,一個人每天醒來都有得這些病的危險,等於每天都在roll點,而且隨時發現自己生活在疫區,生死隻能聽天由命。

比如彬山流民,他們之所以南下除了收成問題以外,還因為這十幾年來,大敏朝北方已經鬨了兩三次鼠疫,這比刀兵還可怕多了,十室九空真不是和你開玩笑的,鼠疫流行的日子,連建州賊都不敢出來劫掠,從蒙古到極北之地的深山老林,鼠疫公平地收割著所有人的性命,也促使北方的百姓向南方大規模遷徙。

能夠成功到達南方的流民都相當身強力壯,而能在這種逃亡潮裡把謝六姐一個四歲小孩帶到南方的謝家,其實也算是流民中的強者了,如果不是氣候、疫病和動蕩的局勢,謝家在老家其實也多少能算得上是村中一霸,謝六姐是有幾率拿到《穿越後成了全家團寵》劇本的。

謝雙瑤本人可能不怕鼠疫,她給自己打過鼠疫疫苗,對肺結核也不太當回事情,非洲的不幸倒成了她此時的幸運——非洲每年夏季都會鬨鼠疫,肺結核和瘧疾也是掠奪壽命的元凶,所以始終對這些特殊藥物有需求,就她穿越前站的那艘滿滿當當的貨輪上,有一個集裝箱就是運的藥物和各種疫苗,鏈黴素、青黴素等各種抗生素武裝起一兩個省份是足夠的,而且要考量到這時代的細菌並未經過篩選,濃度單位要適量放寬,因此還會更耐用。所以她和她周圍的人對疾病的抗性要比一般人高一點。但這肯定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她的清單上始終還有青黴素土法製備這一項,隻是目前地盤還太小,人才實在不足,牛痘都沒整出來,她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更多的人才。

萬事開頭難,於縣令是她得到的第一個進士,謝雙瑤對這些讀書人的品行不報任何希望,但可以相信他們都很聰明,至少再教育的成本很低。她戴上布口罩去接見王舉人,希望帶著本地農夫徐老四去接人的買活軍已經對王舉人進行過科普,告訴他肺癆是靠飛沫傳播,所以他們全家人都應該帶口罩,勤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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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舉人!”

一個高個子姑娘一進屋就先聲奪人地打招呼,“久仰大名,聽說你數學很好,正是我需要的人才——他們給你看過我們的數學教材了嗎?”

王舉人對謝雙瑤的認識,和大多數人一樣,有一個逐漸豐富的過程,一開始它隻是鄰省一個傳說,因為買活軍的鹽而讓人有了一些興趣。買活軍的鹽實在是好,又白又細,和青鹽一個價,卻一點都不發苦,五年前起,走了一條複雜的商路擴散到了諸暨一帶,買活軍的鹽是從海寧來的,那兒有查家的私港,這一次一行人從諸暨來臨縣,也是先從諸暨走水路到了海寧,在海寧換大船開到雲山縣,再從雲山縣折往臨縣。

會這樣走是因為水路相對較為安全,而且孩子禁不起陸路的折騰。而王舉人是在雲山縣進一步認識到謝雙瑤這個名字,雲山縣的一切……都超乎想象,也讓王舉人迅速地調整了對於縣令的看法,此前他覺得老同學實在是不可理喻,大概是在大牢裡受儘拷打,無奈之下隻能拉自己下水,但現在王舉人逐漸意識到買活軍大概是真的有點東西。

數學教材是看過的,而且王舉人在船上已饒有興致地學會了阿拉伯數字和豎式運算,試著做起了教材後的附加習題,以他的算學水平來說,要完成這些轉換其實並不難,他不但翻看了數學教材,還看了語文教材,並且試著背誦拚音,與傳統聲韻學相結合,這讓他覺得謝六姐更加深不可測了。訓詁學一向是屬於大儒,而韻書一向是非常生僻難懂的,連王舉人都是淺嘗輒止。但拚音結合白話一樣的行文,無疑的確能讓更多人,包括小兒,掌握一些學問,即使是極為有限的學問。他意識到這種教授方法前途無限,甚至已經開始在幼子身上嘗試,且收到了很好的成效,原本孩子一天能認幾個字已算是快的了,但如今輕而易舉便可閱讀被拚音標注過的皇榜公告。

至於簡化字,王舉人沒有什麼抵觸心,字形本就多變,如果帶他來臨縣的人說得不假,謝六姐在全縣掃盲,勢必要在字形上做出一些簡化,而且這種簡化在他來看其實非常的精妙,絕不是半文盲隨心所欲地變形。他在路上對謝雙瑤的來曆已經是半信半疑,覺得她或許有些神異之處,來到雲山縣後就更堅定了這樣的想法,不過目前來說這些都不是最迫切的問題,王舉人是個父親,在諸暨也薄有家產,至少有一定勢力。諸暨——總體來說也要比臨縣、雲山縣這樣的地方安定得多,雖然一樣是經過匪患,但恢複得很快,能讓他心甘情願和買活軍長途跋涉的自然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女兒的病。

謝雙瑤的脾氣似乎很不錯,王舉人並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目光炯炯地透過口罩上沿望著她,她也沒有生氣,而是輕笑了下——隻能猜測,因為她也戴了個布口罩。“放心,說好的事,不會反悔的,我們的醫生已經去看病人了,一旦確認是肺結核,就會立刻給藥,順利的話七天內能見到好轉。”

王舉人鬆了口氣,這才拱手回答,“學生王淩見過六姐,那些教材我已看過了。”謝雙瑤輕鬆的語氣,以及一路以來所見的神異給了他很大的信心。可憐天下父母心,雖然女兒家素來被認為是不值錢的,王舉人的冒險之舉也勢必不會得到老父母的同意,但隻要想到小三姑染病後逐漸消瘦的臉龐和枯黃的膚色,王舉人就覺得這次冒險還是很值得。

謝雙瑤當即就拿出一張卷子,“那開始做題吧,我先摸摸你的功底。”

算學專精.王淩也被謝雙瑤折服了,亂臣賊子一向是反秩序的代表,但謝六姐居然比朝廷還喜歡考試。

作為一個舉人,卷子當然做過,但那種卷子和這種卷子完全不同,專考教算學,而且用了很多全新的指代手法,內容倒沒什麼離奇的,王淩琢磨了大約半個時辰就全答上來了。

“六姐的卷子似乎很喜歡出所謂的應用題,雞兔同籠、相向而行,一人放水一人灌水等等。”他發表自己的觀察意見,同時拉了一下自己的口罩,“是因為生活中常用到這些算學,所以叫做應用題嗎?”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謝雙瑤說,“也因為這些題目容易激起學生的興趣,這對教導他們也是很重要的。”

說實話王淩不太清楚大多數人都懂得算學究竟有什麼意義,不過他明智地表示沉默,謝六姐批改了一下卷子,又說,“嗯,這裡的知識點你是完全掌握了,而且對阿拉伯數字和代數基本邏輯都已經吃透了,我看你也猜出了一些數學符號的運用。”

她又拿出一張卷子,“那麼我們開始進入初中數學,上點難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