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泛散地望著天邊,思緒飄遠。
沈映魚現在在做什麼呢?現在真的好想見她。
“所以啊…”燕嬌還在趾高氣揚地說著,突然被打斷。
“說夠了嗎?”
蘇忱霽微抬著眼眸,似貓兒微翹的眼尾,帶著上揚的弧線,雖有媚態卻如虵般的冰涼,目光直直地盯著眼前的人。
燕嬌對上他的眼神,下意識地一縮,張口欲要講話,眼前的人輕聲低語。
“真的太聒噪了,可以閉嘴了。”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似情人之間地呢喃,如夏季吹來的一陣風,帶來一股涼意:“還有,忘記與你說,她不是我阿娘。”
燕嬌從未聽過有人,敢對她說這般重的話,還未曾反應過來,整個人怔愣在原地。
蘇忱霽的耐心已被徹底消耗空,兀自站直身,避開她離開。
有人還欲要攔他,冷不丁被他的眼神盯得兩股戰戰。
一時間那些人被駭住,竟無人敢上前,皆怔愣在原地,隻能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這裡的人未曾見過殺意,隻曉得他渾身都似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轟隆隆——
剛才還晴空萬裡的天,刹那變得陰沉沉,似天河傾瀉般,豆大的雨砸下來。
桑樹林中,陳傳宗並未察覺到地上的人,手已經抓住方才他丟石頭。
沈映魚抖著手,然後趁著他埋下頭,猛地攥住那一塊石頭,用力砸下去。
陳傳宗吃痛,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又是幾下砸來,直到頭破血流失去意識。
沈映魚失力地仰躺在地上。
雨點砸下來,她瘋狂顫著眼睫,大口喘息著,抬手費力地推開身上的人。
她的頭還混沌著,低頭看著身上的血,還有一旁倒著不知死活的人,有瞬間怔愣。
片刻才後知後覺,她好像殺人了。
雨滴落下來混合著血,分明是炎熱的夏季,沈映魚卻感覺寒冷刺骨。
她忍著後腦的疼痛,蹣跚著起來,腳步踉蹌地朝著山下走去。
雨下得太大了,整個村莊蒙蒙一片,如登仙境般升起嫋嫋煙霧。
沈映魚眼前一片模糊,身上的血跡被雨暈開,如花般大朵地盛開,蹣跚地行在雨幕中,似是山海異誌裡的精怪。
她全憑著身體記憶往山下走,腦中充斥著方才殺的那個人,身子邊走邊顫。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終於看見不遠處,巨大槐樹下的院子。
門口立著穿青衫的少年,舉著純白油紙傘朝著她行來,身後是蘊蘊的霧氣,恰似仙人臨凡。
沈映魚麵色慘白如霜,看著眼前的人,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腳下一軟,差點就要跌落在地,被他一手攬入懷。
女人的身子又軟又涼,像是誤入冰涼的湖裡,將將才狼狽地爬起來,結果外麵也在下雨,所以將她凍得更甚了。
看起來就跟落水的貓兒一樣,可憐極了。
“怎麼了?“蘇忱霽一手撐著傘,一手將人扶著,低垂著眼睫,目光掠過她此刻的狼狽。
以及,渾身的血腥味兒。
“忱哥兒…我、我殺人了。”沈映魚柔弱的背脊彎下,聲音輕得隻剩下氣音,全身心地將自己依賴在他身上,好像這般就能安慰恐懼的心。
蘇忱霽聞言輕顫一下眼睫,不動聲色的用目光,環視她身上染的血,被雨衝刷後暈染在身上,遠看隻當是染的花。
“彆怕。”他將手中的傘塞進她的手中,“辛苦先將傘拿著。”
沈映魚此刻失魂落魄到極致,滿腦子都是方才那一幕,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做什麼,說什麼。
她將傘當做了唯一的倚靠,緊緊攥進手中,手和身子在顫抖。
倏的一下,她察覺雙腳騰空,才遲鈍地掀開眼皮看眼前的少年。
因立在雨中有一會兒了,精致的眉眼染上濕氣,晶瑩的雨珠順著他的眼角往下,劃過線條分明的下頜。
低垂眉眼時是慈悲,身後的雨幕是繚繞的仙氣。
此刻他似乎是從天而降,前來普度她的神佛。
沈映魚看著他冷靜自持的臉,不安的心似乎隱約平靜下來。
她現在半分力氣也使不上,任由著他抱,將臉靠在他的懷裡,乖乖地蜷縮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