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妹啊,你彆急,蔡生最喜歡的就是蓓蓓這對眼睛了。等過幾日我再把蓓蓓的首飾給你拿來,你也能裝點漂亮。彆去了趟外國回來,什麼規矩都忘了,該打扮還是要打扮的……”
“之後呢,再去見見陳生,人家陳家公子一表人才,你好好表現,姑母看好你。”
喬佩珍的翡翠鐲冷硬,連帶著指間薄銳的甲片,硌在喬晚的手腕上,片刻,乳白的皮膚就起了壓印,喬晚深吸一口冷氣,隻等她把手放開。
“明白了,謝謝姑母。”喬晚咬著牙,再抬頭,眼圈一瞬就紅了,她低頭聲道謝。
“這就好嘛,本來也沒什麼。”喬蓓和喬佩珍挽著手出去了,興許晚上才回來。
喬晚倒在床上,把姑母拿來的衣衫推下床鋪,床腳四周頓時好似垃圾沼澤,好在她自己帶的幾個香瓶,都還整齊列在桌上。
是嘛,本來也沒什麼。
人人都說,喬晚的性格像極了她母親。
喬晚以前覺得,這是一個相當高的評價,直到她麵臨婚姻大事,才反應過來,似乎並不完全如是。
就按照家裡的安排這麼嫁了?這時候,喬晚會想起薛丞聿。
薛先生精明,穩重又手眼通天,更重要的是,他總能給喬晚一些意見,鼓勵她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即便是萍水相逢,如果能問問薛丞聿,她的計劃也更有幾分把握。
可臨走之前,她送薛丞聿的禮物沒有回音。
那是一款調製得蹩腳的男士香水。
喬晚當時還不太會調男香,經驗豐富的調香師還打趣她,能調出這樣的香水,聞這味道,小姑娘一看就沒談過戀愛。
沒談過是沒談過。
但不知道他會不會用呢?喬晚抬手捂著眼,臉皮紅了也在想著,這是她覺得最適合薛丞聿的味道……這是一場失敗的告白,卻給她留了半年的美夢。
如果不是薛丞聿,如果不是藏在心底那份沒勇氣告白的愛意,喬晚以為自己可以將就。
···
半年,六個月,一百八十多天。
擺在桌邊的墨綠色香瓶,擰開玻璃圓蓋,裡麵已經沒有了香液。
“薛總。”穿著正裝的特助張珂頷首敬禮,“喬小姐已經回國,聽說……”
門外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張特助的彙報。
薛丞聿沒有在意,他半側著身,腕間的名表閃出一絲亮光,長指輕點桌麵皺眉道:“繼續。”
“聽說是喬家讓喬小姐回去相親。”
“喬家的資金鏈因為國際市場波動出了些問題,股東有意撤資,喬樂盛正在為喬小姐尋求一段聯姻,徐家、陳家、梁家可能都是潛在的對象。”
張特助將手中的文件遞給薛丞聿。
半年來,喬晚小姐離開得越久,張珂就越不敢麵對薛丞聿身邊的低氣壓。
薛丞聿拿過文件,迅速地翻過文字,眼神恨不得把紙盯穿,摩挲著其中幾張跟拍到的喬晚的照片。
照片都是一些生活照。
喬晚的黑發高高盤起,隻有鬢角微微淩亂,碎發被順在耳邊,她一雙溫柔的杏眼盯著手中的筆記,還有她乳白色的肌膚,在書店深沉的背景裡格外明顯……還有學校,在機場,在大街小巷。
薛丞聿一張張看過去,眼神仿佛恨不得把人刻進心模子裡。
喬晚。
薛丞聿口中喃喃著,晚晚。
這是薛丞聿在夢中念了無數遍,卻不敢在喬晚麵前叫哪怕一聲的名字。
他太想她了。
薛丞聿把香瓶倒扣在桌麵上,試圖傾倒最後一縷香氣,就像久經沙漠的旅人苦尋綠洲。
隻求甘霖從天而降,哪怕一滴。
可是,裡麵確實什麼也沒有了,香瓶在薛丞聿桌邊搖搖欲墜。
“薛總,這香……”
張特助意識到自己多嘴,“抱歉,薛總。董事長助理也已經在門口了。”
“讓他進來。”薛丞聿抬手揉了揉眉頭,把瓶子拿下,穩穩地放在桌心。
進來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薛丞聿父親薛建柏的秘書,數十年來一直是薛建柏的左膀右臂。
但因為薛丞聿的勢力,現在甚至比薛家本家還大,他不得不對薛丞聿更加尊重,他鞠了躬對薛丞聿問候道:“少董。”
薛丞聿冷笑一聲,並不承認這樣的稱呼。
受薛建柏所托,秘書硬著頭皮也要上:“董事長身體狀況惡化,恐怕……如果您不計前嫌,薛氏上下一定以您馬首是瞻。”
薛丞聿沒有同意的跡象,室內的氛圍幾乎凝成鐵水。
秘書心裡捏了把冷汗,繼續道,“……董事長夫人也希望您能儘快回國。”
“回國。”薛丞聿似有若無地輕笑一聲,“讓我回去替他收屍麼?”
男人銳利的目光掃過秘書和助理,又好像隻是在盯著那個乾涸的、墨綠色的小瓶子。
全景的落地窗外,一道閃電半明半暗,照見薛丞聿棱角分明的輪廓。
雷聲與雨聲交雜,一柔一剛,分外嘈雜,正如薛丞聿紛亂的心思,喜怒不定。
薛丞聿的眼底有幾絲暗紅,那是他夜晚即將失眠的征兆,他抬手摁了摁微疼的額角,把空蕩蕩的香瓶緊握在掌中,像一個貪杯的酒客。
良久,薛丞聿啞聲道:“回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