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雌凰瞥了眼罐子,有些不滿:“怎麼才這麼一點兒?剛才第一個說要獻血的呢?”
族長盯著她,一字一句緩緩道:“我金烏一族幼崽出生率低,夭折率卻高。動我們的幼崽,等同於亡我一族,若是如此,這庇護,不要也罷!”說罷,刷的一聲張開羽衣上堅硬如鋼刃的翎毛。
族烏們忍耐已久,見族長如此,頓時一個個都張開了翎毛,一時間整個廣場上殺氣騰騰。
“你們、你們真的想造反?”小雌凰被眾烏這氣勢衝得往後退了兩步,外強中乾地叫嚷道。
“殿下,這穀中有玄戒石,待久了對身體不利,不如早些把正事辦完了回去。”青女見勢不妙,轉而勸起了那小雌凰。
小雌凰順階而下,道:“看在你的麵子上,不與他們計較。彩鈴。”
給小花放血的那名侍女將小花的屍體往地上一扔,從袖中抽出一張圖紙來,道:“殿下想用玄戒石做一隻囚籠,設計圖在此,半個月後我來取。”
族長沒吭聲,也不動。
侍女上前來,將圖紙塞在族長手裡,退回小雌凰身邊。
此刻穀中隱帶威脅的壓抑氣氛讓小雌凰一刻都不想多呆,轉身就帶著兩名侍女從東邊的裂縫裡飛走了。
族長收起翎毛。
青女道:“四公主一向比較任性,烏族長彆與她計較。這次一下子死了七隻烏,建築隊任務繁重,要補充一些烏進去。”
她一邊說一邊抬眼掃過廣場上的烏群,目光忽然定在重光臉上。
神鳥化成人形向來都是男俊女美,金烏一族也不例外。可即便如此,那個臉龐瘦削皮膚雪白,眉間一道紅痕的少年雄烏還是俊得格外醒目。
青女眯了下鳳目,道:“一段時間不來,倒是不曾發現,你們族裡又添了不少進入少年期的新麵孔。”
烏族族長道:“補充建築隊之事我們族內會儘快商量,上使過幾日再來便是。”
青女點了下頭,又看重光,到底是忍不住,伸手指點了一下:“你出來。”
重光不動。
族長側移一步,擋住青女看向重光的目光,問道:“上使還有何事?”
青女瞧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輕笑一聲,道:“放心,我並無惡意。不過瞧他容貌尚可,而我身邊又正好缺個伺候的人,想問問他願不願意做我的貼身侍者而已。”
族長道:“他無父母,卻有幼妹要養,怕是不太方便。”
“那便算了。你們儘快商議,過幾日,我來領烏。”青女一甩五彩羽袖,轉身騰空而去。
她走了,族烏們才放鬆下來,死去族烏的親烏們一哄而上,抱著各家親烏的屍體放聲大哭。
重光鬆開了朝曦。
朝曦並未上前,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族烏們悲號痛哭的模樣,轉過身默默離開。
重光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她去了蘑菇田,目光在地上四處逡巡,終於在她和小花坐過的田埂旁找到了那兩隻用狗尾巴草編織成的九尾狐。
她拿著那兩隻九尾狐,在田埂上坐了下來。
足尖前麵有一隻小小的,嫩白的蘑菇,根莖分離,無辜而淒慘地倒著,都沒看見是何時折斷的。
重光緩步走到她身邊,坐下來。
朝曦一直不說話,隻低著頭,用手指輕捋那幾根狐狸尾巴。
良久,重光輕聲道:“小曦,心裡難過,是可以哭出來的。”
“我哭不出來。”
朝曦垂著眼。
她覺得有什麼東西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以至於胸口憋悶,仿佛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難受,很難受。但是她哭不出來。
“哥,或早或晚,我們金烏一族都會滅絕的,是不是?”她問。
“不會,我們還有希望。”重光看著她,語氣篤定。
朝曦仰頭,問他:“希望?在哪兒?”
重光沒有回答,隻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晚上,族裡為包括小花在內的八隻烏舉行了火葬儀式,就在廣場上的火塘裡。
火光映照在每隻烏的臉上,沉默裹挾著悲傷像海一樣漫延,無邊無際。
朝曦看著小花的屍體被大火吞沒,燒得再也看不清她的模樣,低頭看向了手裡的狗尾草狐狸。
火葬儀式結束後,重光讓朝曦先回去,他要去族長家議事。
夜深了,族長家特意辟出的議事廳裡,聚著三四十隻大烏鴉,都是在穀中說得上話的。
今日之事帶給烏族的衝擊不小,在一片沉悶的氣氛中,族長表情略帶疲憊地開口:“鳳族四公主晴眉性格驕橫跋扈,今日在黑山穀受了氣,隻怕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穀中不安全了,必須儘快送朝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