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同往常一樣,戚卓容守在門口等小皇帝下朝,左等右等不見人影,便打發了個小太監去前朝打聽打聽。過了一會兒小太監回來了,說是今天早朝還沒結束。
戚卓容心裡嘀咕了一聲什麼事要這麼久,前些日子討論追捕龐王餘孽也沒到這個時辰。
她在宮門口站得腳都要麻了,又有貼心的小宮女上來遞了杯茶,道:“戚公公不如先回去歇著罷,門口總歸有人守著的,看到了陛下,自會來跟公公稟告。”
戚卓容搖了搖頭。在門口迎接陛下本就是她的本職,想偷懶,也得過個幾年再說。
終於捱到了午膳時間,小皇帝才姍姍歸來。
許是上了太久的朝,加上正午炎熱,他黑著一張臉,很不痛快的樣子。
戚卓容迎上去道:“宮內已經換好了冰盆,陛下現在是先歇一歇,還是直接去太後宮中用膳?”
小皇帝咕嘟咕嘟給自己灌完了一大碗酸梅湯,舔了舔嘴唇道:“還有嗎?”
“有的。”戚卓容扭頭,“還不快去給陛下端上來。”
小皇帝長籲一口氣,癱倒在椅子上。
“今日下朝怎的不見劉公公?”戚卓容問道。明明上朝的時候他是和小皇帝一起走的。
“母後留下他有事。”小皇帝不耐煩道,“母後今日忙得很,沒工夫用膳,你讓禦膳房先給英極宮上菜吧,朕吃完了還得去禦書房上課。”
自有小太監去禦膳房傳膳。
戚卓容一邊給小皇帝打著扇子,一邊問道:“今日上朝怎麼要這麼久?害得陛下連覺都補不成。”
小皇帝:“你還彆說,朕難得能聽懂朝上那些大臣在吵什麼。”
“哦?在吵什麼?”
“在吵要不要砍了趙禦史的頭。”
戚卓容打扇的手一頓:“趙禦史?”
“是啊,趙樸趙禦史,你知道麼?”
戚卓容說:“知道的。奴婢還在宮外的時候,就聽說過這位趙禦史的名字。”
這位趙禦史在朝中名聲不怎麼樣,但是在宮外卻很受百姓喜愛。甚至常常有百姓告狀不去大理寺不去順天府,反而去趙大人的家門口攔路遞狀紙。趙禦史接了狀紙,隔日便有彈劾的奏折飛上皇帝的書案,不知道又會輪到哪位權貴高官倒黴。
趙禦史翰林出身,曾以文采驚豔京城,結果因為過於孤僻兼不知變通,最後去了都察院,罵人堪稱一絕,辭藻華麗毒辣,行文陰陽怪氣,完全可以當作駢文範本在國子監朗誦——隻要被彈劾的當事人不介意就行。不過這些都是據說,戚卓容也沒有這個榮幸見過趙禦史和他的奏折。
雖然朝中厭恨趙禦史的人多如牛毛,但建朝以來,都察院的官員向來是品級低脾氣大,連皇帝都不敢把他們怎麼樣,其他人自然也不好下手,最多隻能暗中使使絆子,讓趙禦史的生活過得不那麼順暢罷了——但趙禦史無妻無子,就更不在意這些了,反而一旦被他查到把柄,就會立刻向皇帝告狀。
所以這就更令戚卓容費解。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砍趙禦史的頭?”她皺眉,“趙禦史在民間口碑極好,若是殺了他,豈不是激起民憤麼?”
“你說得對。”小皇帝道,“反對砍頭的大臣就是這麼說的。”
“那支持的呢?”戚卓容問道,“趙禦史到底做了什麼?”
小皇帝抬起頭來,臉上罕見地有了嚴肅神色。
“前兩天,京城裡有個人在賭坊拿了一盒銅錢賭博,輸了錢後賭坊的人來收錢,結果發現那盒子有兩層,上麵一層裝滿了銅錢,下麵一層卻是一半銅錢,底下壓著一個布偶人。那偶人上麵寫著母後的名諱與生辰八字,還紮滿了細針。賭坊的人嚇壞了,趕緊報官,那賭徒辯稱自己是夜裡隨便去偷的一戶人家裡的錢,拿到錢就直接來賭了,也並不知道底層有個偶人。問他是偷的哪戶人家,他指了路,正是趙禦史的宅子。再問他那宅子裡的布置,他也都說得清楚,若不是進過趙禦史家裡,不會知道得如此詳細。而且查過了那人身份,確實隻是個平頭百姓,斷不可能知道母後的生辰八字。”
“所以是趙禦史私行厭勝,並且還是針對的太後娘娘?”
“正是。”
戚卓容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那趙禦史就能知道太後的生辰八字?他若是那麼有門路,在朝中還會樹敵那麼多?”
“戚卓容,這你就不知道了。”小皇帝托腮瞧著她,“趙禦史雖然無妻無子,但他有個姐姐的女兒,曾在父皇身邊侍奉,如今正在太妃院中誦佛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