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這宮裡頭,豈容得下假太……(1 / 2)

帝台豔宦 青草糕 4293 字 8個月前

戚卓容已經很清楚,這個小皇帝絕不能再用先前的眼光看待,無論他從前是以何模樣出現,從今往後,她都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把他當成一個真正的君王。

他從未完全信賴過她,而她如何回答他的問題,也決定了自己的未來。

“啟稟陛下,奴婢入宮,就是為了討要一個公道。”

“誰的公道?”

“奴婢親人的公道。”戚卓容恨道,“奴婢自幼父母雙亡,隨奴婢一起長大的隻有一個撿來的弟弟,奴婢視他為親人。天照二十二年,奴婢與弟弟修築太平府湖堤,結果完工後遲遲不結算工錢,工友們聽說是先帝要來,覺得那些蠹蟲也不敢當著先帝的麵為非作歹,因此便號召大家在先帝抵達前一日齊齊在湖堤邊鬨事,奴婢私心覺得不妥,但弟弟年輕氣盛,也一起去了。那些人果然生怕事情鬨大被先帝知道,當天便結算了欠款,孰料先帝隻在太平府待了一日便走,他走後第三日,太平府尹便抓了當天在湖堤鬨事的所有湖工,以擾亂治安、衝撞聖駕之名齊齊抓進了牢裡,也不知是在牢裡經曆了什麼,竟死的死,傷的傷,死的被草席一卷丟到了監牢外讓人認屍,傷的則瘋瘋癲癲被家人接了回去,家人也怕再遭報複,不敢再聲張。而奴婢的弟弟,就是死在了監牢裡。”

她倒也不是全然撒謊。她到英極宮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整理宮人名冊之名義,將“戚卓容”的資料認真翻了一遍。不得不說,哥哥也是有本事,這冒充的人也不是隨便選的,這“戚卓容”今年十八,太平府人,父母雙亡,家中再無其他親眷。

她略一思索,便想起昔日搜集到的關於劉鈞黨羽的罪狀,先帝曾有一年南下遊江南,一路上少不了當地招待,劉鈞和各地官員勾勾搭搭,借各種工程名義中飽私囊。她與哥哥流浪之時也曾到過太平府,夜宿破廟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奄奄一息的年輕人,分了他一些饅頭,那年輕人便同他們講了自己和弟弟的故事。當時他生了重病就快死了,隻求他們兩個路過的好心人將自己埋在城郊外的大樹底下,與弟弟葬在一處。

不知道自家哥哥是不是看中了這個“太平府人、父母雙亡”的身份,往後做事如果露了馬腳也好有理由搪塞,但既然她接了這個身份,那不如認真用起來,把這個已故年輕人的遭遇嫁接到“戚卓容”身上,反正當年湖工那麼多人,大多是臨時工,連契都沒有簽,做一日算一日的工錢,更換頻繁,誰也說不清湖工都有誰。何況哥哥既然敢用這個身份,那便說明有足夠的底氣,小皇帝想要核查她的來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朕很同情你的遭遇。”小皇帝看她的眼神有些憐憫,“但這聽起來似乎都是太平府尹的罪狀,與劉鈞有何乾係?”

“奴婢深知官官相護,就算把這件事捅上去恐怕也沒什麼用,所以一直想尋些彆的機會。”戚卓容臉色鬱鬱,“陛下曾問過奴婢是不是會武功,當時奴婢說的是跟鄉人學過幾招,粗通拳腳,其實是奴婢有所隱瞞——弟弟死後,奴婢悲憤異常,太平府貿易繁華,常有江湖人士往來,奴婢便刻意蹲守,終於得了位熱心大俠指點,學了些江湖功夫在身上。學成之後,奴婢夜裡翻牆潛入太平府尹家中,想要他的項上人頭,結果因為不認識路,誤入了府尹書房,卻反而被奴婢翻出了他與劉鈞的書信往來,奴婢這才知道原來修築湖堤也有劉鈞的參與,而且將湖工抓起來殺雞儆猴也是劉鈞的授意。”

據那年輕人所說,他為了看清書信,不得不偷偷點了根火燭,結果招來了巡邏的家丁,他慌亂之中翻窗逃出,等到天亮後混跡在商隊人群中出了城,躲藏在山林裡。結果沒幾日,他便發現自己身上起了膿腫潰爛,疑似中毒。他不敢進城看病,生怕被府尹的人在醫館抓住,隻能在破廟中生熬,最後熬到了她和哥哥前來落腳,告訴了他們這樁事。

她明白,那府尹之所以還留著和劉鈞的書信,也是怕萬一事發,自己沒了退路還能拉劉鈞下水,而之所以塗了毒,也是生怕有人抓住他的罪證。不過這件事,不必告訴小皇帝。

“奴婢已經驚動了府尹的家丁,便不敢再回太平府,索性一路出發,在一些商戶裡做幫傭,賺點路費後,再繼續北上。而這途中奴婢也想明白了,就算殺了一個太平府尹,還會有應天府尹、鳳陽府尹、永平府尹……擒賊先擒王,治下先治上,奴婢倒不如來一趟京城,看看這大太監劉鈞究竟是個什麼樣。”

小皇帝似笑非笑道:“你膽子真大。”

“奴婢孤身一人,最壞也不過是把自己賠進去,沒有後顧之憂,自然也就無畏無懼。”

“朕就知道你不是來當太監的!”小皇帝哼了一聲,斜睨著她,“彆以為朕沒注意到,朕剛從地道裡爬出來的時候,你還穿著一身普通黑衣,結果後來突然就變成了內宦製式,你這是欺君之罪!這宮裡頭,豈容得下假太監!”

戚卓容眉頭一跳,正心驚之際,又聽到他叉著腰說:“你憎惡劉鈞,就可以裝太監了?把這皇宮當什麼?莫不是打算假借太監之身,行禍亂宮闈之事?朕又不瞎,看見好幾個宮女與你眉來眼去!當時朕沒吭聲,不代表朕不計較!”

戚卓容:“……”

陛下,你小小年紀,怎麼把人想得這麼齷齪呢?

不過這樣誤會也好,她索性就坐實了這個假太監真男人的身份,再次跪下道:“陛下明鑒,奴婢當時年紀不夠,也沒有資曆,入不了皇城軍營,想要接近劉鈞,除了當內宦,奴婢彆無選擇啊!正逢宮中內宦招新,奴婢便報了名,後來被分到了行宮做灑掃,但是沒什麼機會見到他。龐王造反那日,奴婢不想枉送性命,因此才脫掉了內宦袍服,換了件便於逃跑的黑衣,想等人少的時候溜出去。奴婢的名冊可沒有造假,上麵清清楚楚畫著奴婢的臉,蓋了大內印章,陛下不信可以查。雖然奴婢確實沒有淨身,但奴婢隻求公道,怎敢在宮裡胡來?至於您所見的那幾個宮女,無非是覺得奴婢得您寵信,想與奴婢打好關係罷了,奴婢也隻是客氣客氣,何來眉來眼去之說啊!”

誰知小皇帝卻興致勃勃道:“所以你是怎麼躲過驗身的?”

戚卓容:“……”

你一個小孩子,要知道這麼多做什麼?!

她硬著頭皮道:“陛下深居宮中或許不知,民間有些百姓走投無路時,是會主動自宮以表進宮決心的。這些都是可憐人,那些負責登記的人也通常會網開一麵,接受他們。先前奴婢也說了,奴婢在民間學過許多障眼的把戲,這些人由於是自宮,所以手法並不好,身上往往難看得很,也容易有味道,奴婢便是用一些小把戲讓驗身的老太監不願離奴婢太近,這才混過了他的眼睛。”

這話從她一個女子口中說出來,簡直羞恥異常。

眼看小皇帝若有所思,仿佛觸及了什麼知識盲域還想再問的樣子,她又連忙道:“陛下乃一國之君,聽這些汙穢東西做什麼?審核不嚴,往後讓奴婢重新擬個更嚴格的驗身流程出來便是,隻有奴婢才知道哪兒有漏洞。”

她這麼一說,小皇帝果然忘了再追究她到底怎麼脫身的,隻道:“戚卓容啊戚卓容,你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朕沒罰你,你不僅不感恩,反倒還向朕討起權力來了,臉皮是有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