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癲 這不是下策,這是下賤!……(1 / 2)

“江南江北三年大旱,赤地千裡,流民無數。如今國庫空虛,應以賑災為重,臣認為,北疆陣亡將士撫恤可延遲發放,而以黎民為先。”

這句話飄飄悠悠落進耳朵裡的時候,喬知予還在幻想任務完成以後的幸福生活,聽聞此言,臉上的笑都還來不及收,嘴就先問出了聲,“嗯?你剛剛說什麼?”

她眼神從玉笏板上移開,後知後覺的抬起頭來,扭頭看向殿前文官,眉眼中還帶著些還未散去的笑意,聲音卻已經冷了下來:

“再說一遍。”

紫宸殿中,站在百官前列的尚書令李正瑜須發皆白,精神矍鑠。

作為隴右李家家主,耳順之年的他乃三朝元老,連前朝燕煬帝也要敬他三分,自然不怵身後這個小輩。

他麵色無波,施施然繼續道:“這筆款項,當撥予工部,興修水渠,抗旱解澇。此項功績,利國利民,可彪炳千古。”

竟然想動陣亡將士的撫恤金,想動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的那群人用命換來的對一家妻兒老小的保障?!

喬知予心頭火起,突然覺得手中沉甸甸的玉笏板寬寬大大、長長扁扁,好像很適合用來抽人的臉。

“老小子你放什麼屁!”

成國公錢成良率先站出列來,拎著玉笏板指著李正瑜罵了一句,隨後望向龍椅之上的宣武,告狀道:“三哥,你看這老不死的缺不缺德,打主意打到我們頭上來了!”

“竟敢打撫恤的主意……”

“腦子老糊塗了就退下來,讓腦子聰明的上去……”

“這麼陰損,你也不怕這萬千將士半夜亡魂入你夢中?”

“老小子想得倒好,那麼多將士的妻兒父母你來養?!”

……

武將們紛紛附和,一個個都是冷笑不已。

大奉建國伊始,文臣與武將之間就並不和睦。

文臣自詡出身世家,看不起武將出身草莽,又畏懼武將滿身血氣蠻不講理。武將則知道自己不討那些酸腐文臣的喜歡,也看不起他們繁文縟節,沒有骨氣,靠祖宗蔭庇入仕為官。

兩邊本井水不犯河水,街上辦事看見了也就是麵子上的點頭之交,可今日李正瑜這一句話,徹底把武將們點燃!

——那可是將士們用命換來的撫恤錢!

撫恤錢連發五年,每年每個陣亡將士的家屬隻能領到三匹絹。三匹絹,也就隻值一兩二錢。一兩二錢銀子,抵不上這些世家貴胄一頓飯錢,卻是家裡沒了男人的婦女老弱一年的生活支柱。

“老東西,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

老五齊國公鄭克虎忍無可忍,站出來就破口大罵,臉上那條從顴骨延伸到嘴角的猙獰疤痕狠狠抽動了幾下,愈顯猙獰。

“若不是我們這些莽夫拋頭顱灑熱血,收複了疆土平定了戰禍,你能站到這紫宸殿裡,穿著這身官服,耀武揚威的朝我們放屁?撫恤你也敢動,知不知道如今大奉將士有整整六十萬,動了撫恤,你讓這六十萬將士怎麼看?讓這六十萬將士寒了心,大奉的疆土誰來守,你這個老不死嗎?!”

“休得放肆!”數個文臣大聲嗬斥。

“齊國公慎言……”

“這裡是紫宸殿,天子麵前,怎可如此粗鄙!”

須發皆白的尚書令李正瑜搖了搖頭,抬起手來,製止了眾人。

良久,他歎了一口氣,眉宇之間憂色深沉,“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沒有民,哪裡來的軍,又何來國?如今國庫空虛,如若不依此下策,難道眼睜睜看著江南江北兩百餘萬戶百姓背井離鄉,淪為流民?兩百餘萬戶,就是八百萬的民啊,陛下。”

“這不是下策,這是下賤!”譙國公庾向風唾了他一聲。

李正瑜對他不做理睬,繼續語重心長道:“試問這八百萬的民,一旦生變,有誰可將其阻攔?十萬將士的撫恤並非不發,隻是暫時挪作他用,日後國庫充裕,再行補發罷了。”

等日後國庫充裕,那十萬陣亡將士的妻兒老小早都餓死,補發給誰,買成紙錢燒給鬼?

不愧是三朝元老的老狐狸,還開始拿民變來恐嚇宣武,自以為摸準了帝王心術?殊不知第一世時,當應離闊坐穩江山,第一個就拿他開刀。

喬知予抬起沉沉的雙眸瞭了這位一臉憂國憂民、看似正直不阿的老尚書令一眼,施施然站出列來,沉聲道:“國庫空虛,古今應對之策不過‘開源節流’,尚書令此策屬‘節流’,實乃下下策,臣有一計,可做到‘開源’。”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的目光都投了過來。文臣們眼神顯然有些好奇,而武將們則熟稔的抱起手來,互相擠眉弄眼的逗趣,準備開始看十一耍猴。

李正瑜轉過身,滿是溝壑的老臉上徐徐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看著身後這個後生,詢問道:“老夫此策為下策不假,但何謂‘開源’,難道淮陰侯真能無中生有?”

“自是不難。”

喬知予長眸緩緩眯起,認真的看著他,似笑非笑,“盛京東郊有處寶山,名為明珠山,此山靈氣蒸騰、山體渾圓,走兩步就可以看到一個土包,土包裡全是金銀財寶。晚輩不才,八年前,曾經帶兵挖過一次,隻挖了半邊山,還剩半邊,現在正是故地重遊之時。”

此話一出口,整個紫宸殿都寂靜了,靜得可怕。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喬知予不疾不徐的補了句。

此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武將們的憋笑聲此起彼伏的響起,每一個人都憋得臉龐通紅,不敢笑得太大聲。

文臣們卻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