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蕭複離開了臨淵居,虞媗在張嬤嬤的服侍下飲了八珍湯,還沒在床上躺多久,後院的管事許嬤嬤來了。
“殿下,主君臨走前交代了奴,這臨淵居隻怕您住的不自在,奴遵照主君吩咐,已經將如意閣打掃乾淨,請殿下移居如意閣。”
屋裡幾個宮女表情都變了,就連張嬤嬤也沉下了臉,兩人同房第一夜就要趕人走,未免太無情。但她畢竟是宮裡出來的,做不得那等橫眉豎眼的模樣。
“駙馬想的周到,隻不過這婚事……”
“近來事忙,主君已經許久未曾騰出空回府,昨日難得回來一趟又走了,殿下和主君的婚事是遲早的,何不等主君忙完了,再定下來,”許嬤嬤這時也笑了點。
“說的是,蕭大人一人身兼數職,確實難有閒暇時間,不急於一時,本宮如今已在幽州,等他空了吧,”虞媗輕道,隨即朝素瓷抬眸。
素瓷便繞出屏風,將許嬤嬤請了出去。
虞媗坐起身,搭著張嬤嬤緩慢挪到窗前,那些她從鎬京帶來的花植剛種進土裡,這幾天剛有生氣。
“把它們挖出來,送如意閣入土吧。”
張嬤嬤心疼她,“駙馬隻是不會疼人,他心底應是有您的,不然也不可能昨晚回來看您。”
虞媗點了點頭,跟她笑道,“本宮明白。”
——
蕭府下人對她很是恭敬,鮮少進如意閣打攪。
如意閣的水土約莫很差,那批從鎬京帶來的花植全部枯萎凋零,底下花匠用儘法子也沒能保下一株。
虞媗惆悵了兩三天,身子養好後,又像是沒事人般,整日窩在房中看書品茶,一連好幾日,仍不見蕭複再回府。
直到月底,明澗回府送來一隻白貓,通體雪白,是貓中名貴品種四時好,這隻貓一進了如意閣,所有人心都定了下來,蕭複對虞媗是念著的,送玩寵過來算是自己放低姿態來討好她。
明澗說,蕭複這兩日都在使衙。
虞媗自然不能駁了蕭複的麵子,翌日早起,便著人備好馬車,前去看望他。
幽州早些年紛亂不斷,但這幾年在蕭複的轄管下,已經安穩不少,一路過來,街道井然有序,坊市林立,隱隱有京都之風。
馬車停在使衙門口,牙兵肅清了街道,片刻功夫,從馬車裡下來一美人,懷中抱著一隻白貓,身著水紅雲仙紋菱紗裙,她梳著峨髻,頸子細而白秀,耳上的金鑲紅玉耳墜隨著她走路輕緩搖蕩。
那些牙兵都是蕭複的親隨,無一人敢抬頭看她,隻有使衙門前候著的衙推薛豐年盯著她看了半晌,等她走近才躬身道,“大人正與刺史在理事堂處理公務,殿下請隨草民到雅堂暫歇。”
虞媗頷首,隨他進官署,她不認識這人,但從他這身儒雅的書生打扮,推斷出他是蕭複最倚重的一個門客薛豐年,她微側臉,眉尾輕挑起,殷紅唇瓣衝他彎出笑,“本宮似乎……來的不是時候。”
“殿下不知,幽州、範陽等地已有三個月未降雨,大人一直為這事發愁,正和刺史商議通渠的事,”薛豐年道。
薛豐年恭敬的立在雅堂前,等她被素瓷攙進堂內,門上簾布虛遮,他沒有跟著進去,隻道,“草民去叫大人。”
說罷腳步聲遠去。
素瓷把食盒擺上桌,悄聲對虞媗道,“奴婢不懂,通渠這樣的大事不用上報朝廷嗎?”
虞媗嗯了一下,“州府都歸節度使管了,朝廷鞭長莫及,不用上報。”
“比陛下的權力還大,”素瓷嘟囔道,怨不得虞朝曦怕他造反。
虞媗抿緊唇,手摸著白貓,他領了聖旨就絕無反悔之意,她隻要安心做他的夫人,其餘事情都不用太擔心。
--
理事堂內坐了一圈將領,蕭複扣著額角,臉色陰厲,四下靜謐的仿佛這些人都是啞巴。
薛豐年推門進來,笑了一聲,“青州地大,那刺史王覺更是塊難啃的骨頭,主公想一下子將其吞下,恐怕有些難。”
蕭複抬手一揮,那幾十個將領便起身告退,隻剩薛豐年沒走。
“太慢了。”
“主公太過心急,如今巡按使還在幽州,稍有動作,他們就會發現,不若咱們坐山觀虎鬥,”薛豐年道。
蕭複覷起眼,笑了,“你的意思是讓朝廷派兵?”
薛豐年走近,在他耳邊低聲道,“王覺區區刺史,手中屯兵近十萬,比尋常節度使還威風,陛下都能忌憚您,豈會放過他?卑職前些日子派人暗中前往青州打探,青州乾旱數日,朝廷撥下的賑災款並未發到百姓手中,青州早已民怨四起,目下巡按使在幽州,隻要把消息傳給他們,他們必定急著回京,屆時陛下得知,定著兵討伐王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