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攥緊地圖,起身離去。
蕭複在屋裡坐了近一盞茶功夫,才慢悠悠站到窗前,問明澗,“她來了?”
“給您送參湯,小的攔回去了,”明澗說,又遲疑了一瞬,告訴他,“殿下的臉色很差,小的以為她會哭出來,但她不吭聲就走了。”
蕭複斂眉,三番兩次送食,不管她是不是真想投毒,他都不會吃,該給的寵愛他給了,想要他色令智昏,絕無可能。
臨淵居發生的事無人再提,如意閣這邊也照樣如平日。
一直到夜間,蕭複來如意閣就寢,被張嬤嬤擋在了門外。
“殿下已入睡,蕭大人還請明日再來吧。”
蕭複挑起眉尾,瞥向窗戶,燈火還亮著。
他轉過身,離開了如意閣。
張嬤嬤耷拉下肩膀,這位蕭大人是真不清楚殿下置氣了嗎?連哄都不願意。
她推門進屋,虞媗側坐在香案前,香案上擺著棋盤,她一人做弈,白子被黑子包圍,隻要再落一子,白子就會滿盤皆輸,她捏著黑子遲遲不下,白貓從她懷裡躥到棋盤上,黑白棋子混作一團,她放下手中棋子,將貓抱開,溫聲道,“安置吧。”
張嬤嬤緊握著手,她是看著虞媗長大的,先太後去的早,虞媗這麼多年其實過的不算好,先帝對虞媗兄妹並不親厚,甚至曾想過廢太子,立三皇子,三皇子生母是左宰相宋子元的妹妹,當年先帝寵她無度,甚至破例讓宋子元連升三級,若不是三皇子夭折,這皇位隻怕早就換人坐了,可縱使虞朝曦如願登基,朝中卻仍被宋子元、李茂林把持,但凡虞朝曦能掌權,他也不會將虞媗送給蕭複。
“殿下來幽州已有半月,蕭大人至今未說婚娶,您和他這樣不清不楚終究是您吃虧,不如奴去問問……”
虞媗道,“也沒什麼,問的急了,反覺得本宮恨嫁。”
外麵人隻知蕭複夜夜宿在如意閣,其實他很守禮,除了第一次,後麵來如意閣也隻睡在海棠榻上,確實給足她臉麵,隻不過這次閉門羹讓虞媗清醒了些,蕭複對她的態度很疏離,要說敬重,單隻口頭上叫她公主,實則言行更有壓迫,她真的摸不清他是什麼樣的。
張嬤嬤低咳一聲,“他、他明晚要是還過來,奴還繼續轟他走嗎?”
虞媗咬唇不吱聲。
張嬤嬤朝素瓷努嘴,“殿下乏了,叫他們燒些熱水抬進盥室。”
素瓷機靈的站出屋去,喊了幾個丫頭去抬水,她在門口把門。
“駙馬脾性是冷淡,可、可在房裡,心窩子應該是熱的,”張嬤嬤小聲道。
虞媗一隻手腕支在腮下,垂著眼沒應她,麵上蒸騰出緋色。
張嬤嬤也覺得臊得慌,宮裡娘娘爭寵的手段讓虞媗去做,她是個公主,哪朝哪代的公主會為了邀寵而取悅駙馬,可是現今的情況不同,虞媗入了幽州,身子也給了蕭複,蕭複不是什麼沒用的世家子,她若跟他生怨懟,勢必激化他與皇族的矛盾。
“奴聽府裡人說,駙馬的表妹要來。”
虞媗也記得這事,笑道,“是他接來給本宮作伴的。”
“奴多說一句,那表姑娘遠在蘭陵,為何現在接進府裡?您真以為是來給您作伴的?”張嬤嬤急道。
虞媗一怔,陡然想到,她父皇和宋貴妃就是姑表,宋貴妃寵冠後宮,連母後都讓她三分。
張嬤嬤福了福身,悄步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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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夜,蕭複果然來了如意閣,張嬤嬤笑著為他開門,任他入房中歇息。
蕭複如往常一般,褪去外衫,躺到海棠榻上,閉眼沉睡,屏風另一側的拔步床他看也沒看,屋中安寂的能聽見外頭蟲叫聲。
就在他快睡著時,屏風另一側突然有什麼跌落,緊接著傳來一聲悶哼。
蕭複不太想起來,但等了會,那邊沒動靜,他不得不起來去看,就見虞媗半個身子趴在床邊,臉埋在墨發裡,隻餘一張豔紅的唇發顫,下半張臉在這夜色裡愈加粉白,她的腿軟在地上站不起來,腳踝青紫,應是下地不小心扭到了。
虞媗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一眼他,“勞煩……把素瓷叫進來。”
她眼中疼出了淚,霧氣朦朧,蕭複看著擰住眉頭,彎身穿過她的腿彎抱人。
“素瓷!”虞媗推了推他,揚聲喚道。
蕭複伸腳勾來凳子坐到,乾脆將她打橫放到腿上。
恰巧素瓷跑進來,一眼見虞媗被蕭複攬在腿上,登時尷尬的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去打盆水來,”蕭複道。
素瓷連忙照辦。
蕭複探手托起那隻傷足,著實小巧精秀,他一隻手就能握住,膚色細白觸感綿軟,約莫很適於把玩,隻是傷的可憐,這會動都不能動。
“有勞大人,放本宮下來吧,”虞媗勉力保持鎮定。
蕭複的目光轉向她,涼聲道,“公主確實很招人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