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芳朝她屈膝道,“今日中秋,臣女不好打攪您,就讓棠柔陪陪您,臣女告退了。”
虞媗說了個好,薛棠柔便和她一起往登月台上爬。
登月台不虧是幽州最高的地方,甫一上去,視野就開闊了,整個幽州大地儘在眼下,極目遠眺,城外山林層疊,其實根本看不見遠方。
她朝著鎬京的方向望了許久,才戀戀不舍往其他地方看去。
幽州城和其他城池一樣,都有東西南北四個門,她依次看過,視線定在北城外。
那裡黑壓壓一片,全是士兵,領頭的是高仲,策馬帶著他們離開。
“高司馬帶那麼多兵去哪兒?”
薛棠柔歎氣道,“他們得趕在入冬前回軍營,幽州和範陽旱情嚴重,又遭青州流民影響,這陣子可苦了這些將士,不僅要維序守城,有時還吃不飽飯,好在現下水渠通了,旱情暫緩,他們也能休息一段時間。”
虞媗抿緊唇,青州果然是毒根,隻能盼著皇兄儘快將王覺解決掉,不然大雍勢必會亂。
兩人安靜了會,北門那邊有人騎著馬入城,虞媗愣愣的看著他,他不是一人,身前還坐著楊連嬌,楊連嬌手裡提著籠子,她已經注意不到那籠子裡是什麼了。
“蕭大人帶著阿嬌回來了,早上就聽阿嬌說,要去城外抓蠍子,”薛棠柔笑道。
虞媗朝後退了一步,轉身道,“登月台也看的差不多了,本宮想回去歇息。”
薛棠柔眸中隱過嘲弄,托著她的手下登月台,走到一半時,薛棠柔跟她彎出笑容,“殿下可能不清楚,若不是陛下給您和蕭大人賜婚,蕭府的主母說不定就是阿嬌。”
虞媗像癡傻了般,回她一句,“是嗎?”
薛棠柔觀察著她的神態,“蕭大人的母親曾給他和阿嬌定下了娃娃親,阿嬌又是和蕭大人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誰能料到殿下會屈尊降貴嫁來,殿下美若神女,彆說是蕭大人,就是臣女見了您,也歡喜的不得了。”
虞媗乾巴巴扯了個笑,兀自上馬車。
薛棠柔殷切道,“臣女看見殿下很是親切,以後臣女能登門拜訪嗎?”
虞媗側一點臉,“自然。”
她不蠢,這女郎對她有敵意,是故意說這些話給她聽的。
薛棠柔笑著告退了。
馬車在路道停了一會,虞媗揭開車簾往外看,已不見蕭複和楊連嬌,她背身靠著車壁,潸然淚下。
虞媗在外逗留很久才回府,回屋便睡,蕭複這晚也沒入如意閣。
快入夜,她被凍醒,跟外榻的素瓷道,“再加個火盆吧。”
素瓷放下針線活,忙招呼丫鬟去接銀絲碳,回來時,卻見床底下蜿蜒著水痕,她湊近看虞媗,這會兒人昏昏沉沉,嘴唇發白,麵色青紫,她驚恐的伸指探到虞媗鼻下。
氣息微弱。
素瓷哭著衝外大聲叫張嬤嬤。
張嬤嬤進門斥道,“亂叫什麼?小心吵到殿下。”
素瓷哭的止不住,拽她來床前,道,“嬤嬤,殿下不好了……”
張嬤嬤一看也慌了神,對她道,“你快去叫大夫!”
素瓷急忙跑走。
張嬤嬤強忍著淚,輕聲喚虞媗,“殿下,您醒醒。”
虞媗掙紮著睜了眼,跟她笑一下,嗓音低的難聽見,“……本宮若是死了,一定……要將本宮的屍骨送回鎬京……”
這聲落,滿屋婢女悉數跪倒,皆泣不成聲。
柳錦衣跟著素瓷進屋來看到的就是這副情形,他匆忙過去看人,先時見過的鮮活美人才不過一天,就已經枯槁至此,仿佛隨時會消失在人世。
柳錦衣趕忙給她診脈,又掀開她的眼眸端量,須臾驚道,“殿下怎會氣血虧敗成這樣?”
隻怕過不了多久,躺在這裡的就是具乾屍。
素瓷抹乾淚,突然想到什麼,忙拉開虞媗胳膊,果見上麵布滿紅點,她道,“殿下早起時手腕上就有這紅點,奴婢以為是蚊子咬的,沒想到竟是發了疹子。”
那截白皮上滿是紅點,看著慘不忍睹,柳錦衣拋去腦中遐思,察看那紅點,倏地道,“這不是疹子!這是美人蜂吸血留下的傷口,快將殿下抱走!”
幾名婢女慌手慌腳將虞媗扶起來,抱到海棠榻上。
柳錦衣拿起桌上蠟燭,叫人端了盆油來,隨即讓一眾人退後,他抓起床褥掀翻,一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整個拔步床儼然成了蜂窩,床上密密麻麻布滿了美人蜂,個個通體血紅,有些還在產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