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自顧自地抬步走進了房間,還在察覺到風的到來後關了門,曲淺魚長身玉立,站姿矜持,什麼也沒發現似的淡淡道:“我睡不著,見你屋內突然亮起了燈,便來看看。”
“二姐怎麼睡不著了?”
“做了個噩夢……”
話剛到一半,似乎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曲淺魚走到曲遊床邊,眉心緊緊斂著,素白的指尖指著那染紅了衣領的裡衣,神情嚴肅極了,“這是怎麼回事?”
不等曲遊回答,那目光已經順著衣衫單薄的人整體掃了一遍,脖頸處的傷口明顯又駭人,曲淺魚上前兩步,嗓音徹底冷了下去,“發生什麼了?”
怎麼說呢,居然不是很害怕她這副冷冰冰的樣子,甚至對於那雙丹鳳眼裡淺淺溢出的擔憂感到很是受用,曲遊抿緊唇,道:“聞人棋剛剛來了我房間,拿刀抵在這裡讓我退出九月的秋獵,如果我不退出,她就殺了我。”
“確認是七公主嗎?”
“嗯,我看見了她的眉毛和眼睛,的確是聞人棋的模樣。”
清雋繁密的遠山眉仍然擰著,一向冷然疏朗的女子沉下神情,不知在思索著什麼,不過幾須之後又恢複了淡定,曲淺魚本來抬手想要觸碰那傷口,又很快收了回來,道:“我去我房間拿傷藥,你等一下。”
“好,謝謝二姐。”
莫名變得乖巧了起來,可能是夜色迷人眼,總覺得昏黃搖曳的油燈下,曲淺魚有些美得不太真實,就連離去的背影都纖細漂亮到不似凡人,曲遊搖了搖頭甩走那些花癡與胡思亂想,故意戳了一下已經不再滲血的傷口,給自己疼得齜牙咧嘴的。
很快,血珠又一次從傷口中溢了出來,不過並不多,不會彙聚成股流下。
曲遊抿了抿唇,總覺得自己這樣故意裝可憐的模樣有些不像自己,卻不想追究此刻來得洶湧的溫暖與依賴。
很快,曲淺魚就端著一盤藥走了過來,瓶瓶罐罐的放了可能有十幾瓶,曲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詫異道:“這麼多藥?我隻是被劃傷了脖子而已。”
纖細的指尖指著其中一個素白的瓷製藥瓶,曲淺魚的嗓音溫和細膩,條理清晰,“這個是消毒的,這個是止血的,這個是生肌的,這個是金創藥,剩下的都不是今日要用的,我放在你這裡,若是以後磕了碰了,你也能自己上藥。”
“二姐……”
不知道該怎麼說,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但是感動到一半,曲遊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問:“那二姐若是受傷了該怎麼辦?”
“我會照顧好自己,若是實在是意外,我會來找你拿藥的。”
什麼意思?是說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才受傷要上藥的嗎?
真是一下就不感動了,曲遊指著自己脖頸上的兩道口子,不服氣似的說:“可是這也是意外,我哪知道聞人棋會拿著個刀來床上刺我。”
“嗯,今日確實是意外,你日後小心一些,記得鎖門,或者你找任夫子多學一些招式吧,不然若是真的陷入險境,豈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曲淺魚的神情一冷,她問:“床上?”
“對啊,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躺我床上了,我一轉身就被她拿刀抵著,嚇死我了。”
“記得保持些距離,彆讓她察覺了你的女子身份。”
“我知道的,二姐不必擔心。”
這個時候,她們已經在桌前麵對麵坐下,曲淺魚緩緩用指腹蘸取著藥粉,垂著的眉眼認認真真地看向那白皙光滑的頸部肌膚,隻是可惜了,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身上要多兩道疤痕。
手下的動作又溫柔了一些,觸碰在脖頸上一點也不覺得疼,曲遊居然在這個時候生出了溫馨感,她因為上藥要仰著頭,並不能看見曲淺魚,隻能看見梳理整齊的發絲,卻大致能想象到她一臉淡定卻認真柔和的模樣,或許並不是因為對自己多有好感,隻是身為姐姐的責任感與她們共同守著一個秘密的同盟感罷了。
不過,還是被很好地安撫到了,至少能感覺到這個世界上不隻是自己孤身一人,曲遊緊緊咬著下唇,在淚意洶湧的那一刻咳了咳,緊緊壓抑著聲線裡的哽咽道:“二姐,謝謝你。”
動作頓了一瞬,但很快又連接上,曲淺魚垂落的纖長睫羽下,閃著一雙清透水潤的瞳孔,裡麵的情緒有些複雜,或許她自己也難以分辨,隻能感覺到有些東西在默默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