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另一個。

由他一手挖掘，一手塑造的，完完全全，屬於瓜迪奧拉的。

如果有更老道的教練告訴他，瓜迪奧拉也許能嗅出這種想法是個危險的征兆。

08

那次討論後，你和主教練的關係像乘了火箭。

窗外，法國梧桐的綠蔭一日濃過一日，宣告著慕尼黑的夏天真正來臨，在你們相識後的第兩個月零一天，“這裡不是更衣室，亞德蘭科，”瓜迪奧拉放鬆地攤在椅子上，解開兩顆衣領上的扣子，挽起衣袖，你對他露出的手臂線條出神。”我希望你更自在些，佩普，私底下你彆用敬稱，叫我佩普就好。”

“亞德蘭，”你有來有往，小聲說：“以前媽媽經常這麼叫我。”想到從前，你心下黯然：“既溫柔又嚴厲，佩普你常常讓我想到我的媽媽。”

“……”

“佩普？”

他輕輕撫摸你的頭發，近乎愛憐，你喜歡這樣溫情脈脈的觸碰：“亞德蘭。”你的名字從他舌尖彈出。

風撥動琴弦，春喚醒薔薇，從沒覺得自己的名字如此動聽，你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圓枕：“裝了丁香、橙花、薰衣草和麥穗，睡的時候放在第七塊頸骨後麵，“你躺下給他示範，”我們家的土方子，可以安神助眠，先生，最近你的眼袋可夠重的。”

他作勢敲打你額頭，你抱頭“嘿嘿”直笑。

打鬨了一陣，你們的話題回歸正軌。

“今天你們對抗訓練時，我注意到你的傳球，那不是個失誤？”瓜迪奧拉的語氣很篤定。

你難得有些遲疑：“按之前定下的戰術，我……我知道當時應該後撤接應，但有一個聲音，一種直覺，突如其來，難以忽略：‘那裡會出現空檔’——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瓜迪奧拉了然：“但是曼珠沒有反應過來，為了不丟球，你隻能前插。”

“對。我當時隻想著彌補自己的失誤，條件反射捅射，球運氣很好穿過空檔打進。”你求助地望著你的教練：“佩普，當我學得越多，我反而越能感知到自己的渺小。有時候幾個聲音會在腦子裡打架，該聽從哪一個呢？以前我從沒這樣的煩惱，我確信最好的路隻有一條，現在我反而懷疑了。”

“隻有走過，才有資格評價一條路怎麼樣，亞德蘭，對於未知的可能，保持適當的敬畏是必須的，我很高興你現在就認識到這一點，”瓜迪奧拉給你倒了杯水，你握在手心：“彆人說過的話、你看過的書和錄像、賽前排練好的戰術……都是死的，都是屬於過去的彆人的思想。什麼時候你拋開你學過的全部條條框框，從心所欲不逾矩，什麼時候你就真正找到了自己的路。”

你似懂非懂，心生向往：“到那樣的程度我還要更加努力才行。”

“很有自信呀，保持現在的節奏，我們慢慢來。”

你跟著瓜迪奧拉走到落地窗邊，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橫貫慕尼黑的伊薩爾河，夕陽西下，倦鳥歸飛，粼粼流動的波光折射迷人的金紅。

“亞德蘭，你和隊友交流過你的想法嗎？如同我們正在做的那樣。”

你默默搖頭。

“語言無法承載全部情感，但至少可以減少阻礙。”

你脫口而出：“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

“那這裡現在站著兩座孤島，”瓜迪奧拉戲謔：“你還沒嘗試過，怎麼知道不行呢，去試試吧，亞德蘭。”他鼓勵地拍了拍你的肩，深棕色的眸子溫暖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