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碎第三個盤子後，你揮舞著鍋鏟把他趕出廚房：“放心交給我吧，我六歲就幫著家裡做飯啦。”想了想，還是遞給他一個刮板和三個土豆：“你去削皮吧，切成塊兒待會兒上鍋蒸。”

11

餐桌上，馬努爾·埃斯蒂亞特對那道烤豬排大加讚賞。

你麵色紅紅地聽他吹你的彩虹屁，視線飄忽地盯上自己帶來的那瓶啤酒，瓜迪奧拉投以不讚同的眼神。

“少碳水，多蛋白，多吃的卡路裡立刻通過運動消耗，還有，避免酒精，”你掐著嗓子，一本正經地模仿瓜迪奧拉節後更衣室的口頭禪，用大拇指比劃著酒杯：“一口，就一口，隻是嘗個味兒，come on，佩普，今天是平安夜哎——”

“佩普？”你祈求地眨巴puppy eyes。

鐵石心腸的主教練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地走到音響旁，你歡呼雀躍，棕褐色的酒液淺淺蓋過杯底，無比珍惜地在杯口嗅了嗅，舌尖克製地沾了一點，以慢慢回味麥芽發酵後綿長的餘韻。埃斯蒂亞特和他的妻子相視而笑，音樂響起，兩人攙扶著滑入客廳。

室外寒風呼嘯，大雪紛飛，你懶洋洋地撐起手肘，在布滿水霧的窗戶上畫了一朵醜醜的花。你微醺地趴在桌上，側著臉，交錯的光影中，翩翩起舞兩人的剪影化為無數飛旋的金箔，飄落，飄落。

視線恍惚了一瞬，世界盛大地燃燒，你縮作小小一團，仿佛嬰兒回到了羊水，陽台上，簇簇藍紫色的重瓣矢車菊猶含水珠，風中簌簌，在紅得熱烈的晚霞中儘態極妍，母親挽在父親臂間，烏黑的鬢發綰在耳後，纖細手腕垂落一串銀白的珍珠，年輕紅潤的麵龐上笑意盈盈：“亞德蘭，怎麼躲在那兒。”總也學不會溫柔的父親酹著引以為傲的，好不容易留長的胡子，招小狗似的喚你過去。

你一動不動，你知道這都不是真的，他們離開了多久？六年還是七年，魂縈夢牽，過往是回不去的春天，卻還是屏住了呼吸，留戀地，近乎貪婪地端詳他們的麵孔，當你忍不住試探性地伸出手去——

薄霧散開，攪碎了鏡花水月，是佩普，他蹙著眉，正有些擔憂地抓著你的手。

你以為他會問些什麼，但他保持了可貴的沉默，坐到你身邊的椅子上，遞給你一個禮盒。

“是聖誕禮物？可以現在拆開嗎？”

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你從命如流，力圖完整地撥開天藍色的包裝紙，一隻銀色的鋼筆靜靜地躺在黑色的絨布上，你的名字刻在筆身上閃著溫潤的光。

“我看你平時都不用水性筆，”瓜迪奧拉觀察你的神色：“喜歡嗎？”

“謝謝，我很喜歡。”鼻音有些重，今晚你有些多愁善感，但願沒人發現。

“我相信你會善用它？”

你小心翼翼地把筆收回盒子裡，又把盒子揣進貼身的口袋：“我會的。”

瓜迪奧拉摸摸你的頭，最近他似乎愛上了這個動作，你暗自猜測自己頭發的手感應該不會讓他失望：“會跳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