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楚杭抿唇半晌才吐出幾個字:“是弟子不爭氣,給師尊丟人了。”
“無妨”。白衣仙尊輕聲安慰。他伸出兩指向楚杭胸口一點,磅礴的靈力傾瀉而下流向四肢百骸,將方才被震傷的經脈一點一點修複完好,煩悶欲嘔的感覺也隨之一掃而空。
蕭亦行將人扶到演武台邊緣坐下,才緩緩起身,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黑衣少年,沉聲道:“你,很不錯。”
少年還來不及品味其中的意思,就感到一股強烈的威壓當頭罩下!
金丹後期的劍修,威壓不可謂不恐怖。蕭亦行僅僅釋放了一絲內力,已讓少年覺得周身劇震,肩頭似有千斤之重,就要當場跪下來。
“同門比武,應點到為止。你雖然有天分,卻不顧惜手足之情,碧雲天不便留你。”蕭亦行的聲音如切冰碎玉,鳳眸裡不帶一絲溫度,與方才的溫柔神色簡直判若兩人。
聞言,少年臉色倏地僵硬起來,攥著劍柄的手指緊緊握到發白,眉宇間儘是震驚迷茫。
眾人皆知,蕭亦行在碧雲天向來一言九鼎,他一言既出,少年的前路便是斷了。
“仙尊...我...”少年喉結微動,囁嚅著想要解釋。
“不必多言。”蕭亦行眼眸微垂,帶著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之外的冷意。
這股威壓含著強烈的怒氣與震懾之意,在場都是修行之人,自然能感到此番徹骨寒意。一時間整個演武台一片死寂,竟無一人敢上前求情。
楚杭霎時一怔。
他是有些氣惱對方下手狠辣,可也沒真想過要把人趕出門去。瞧著對麵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與自己年紀相仿,一身黑色布衣洗的泛白,耳下和手背處都有陳年舊傷留下的疤痕,想必這些年在外門吃了不少苦頭,不由心頭一動。
思忖片刻,他驟然打破沉默,開口央求道:“江師弟身在外門,不能得諸位長老親自指點,一時求勝心切才會如此。還請師尊念在他誠心求學的份上,給他一個機會。”
眼見前路已斷,黑衣少年原本心如死灰。突然有人站出來為自己求情,似有轉圜餘地,他立時咚地響亮一跪,顫聲道:“弟子知錯了,都怪弟子一心求勝,不顧同門情誼,懇請蕭仙尊懲戒!”
少年根骨上佳、身手利落,算是個好苗子。蕭亦行方才正在氣頭上,也是想給他一個教訓。現在被楚杭一勸,又見他態度誠懇,臉上的霜色漸緩,終是動了些許惜才之心。
他沉默幾息,緩緩開口道:“今日之事,便罰你戒鞭五十,好好反省思過。看在你資質尚可、修習勤勉的份上,就收做內門弟子吧。”
“!”黑衣少年驟然經曆大悲大喜,激動地有些發愣,正要伏下身跪謝,此時場上又傳來一聲:“求師尊收下江師弟吧!”
這一句,聲音不大,卻如平地一聲驚雷。
外門弟子一朝收入內門,已是莫大機緣。若能成為五大長老中任何一位的親傳弟子、繼承衣缽,無異於在修行路上一步登天,令多少人豔羨。
不僅在場諸人吃驚不已,蕭亦行聞言也是臉色一變。收弟子最是講究緣分,那小子當麵把自己徒兒傷成這樣,沒親自動手收拾他已是萬分顧及宗門長輩的身份了,如今還要收徒?
他麵色沉冷,正要回絕。
可不知何時楚杭已來到身前,雙膝跪地、鄭重其事。其他人瞧那少年隻見狠厲,偏生楚杭卻越發覺得此人頗為有趣。他從未這樣打得酣暢淋漓,鬥誌心性被陡然激發,不由地想要把這小子留下,來日好好切磋一番。
蕭亦行對上這雙霧氣蒙蒙的鹿眼,琥珀色的眼瞳裡儘是懇求之色,修道多年堅如磐石的一顆心也不禁生出幾分猶豫來。
“師尊不拒絕,那便是答應了。弟子代江師弟多謝師尊成全!”不待他開口,方才還誠摯動人的徒弟,已然當眾耍起無賴。
“……”,白衣仙尊薄唇緊抿,就在眾人以為他又要動怒之際,他卻隻是緩了緩,壓下心中隱隱的不快,恢複了平靜神色。
天下之事,一物降一物,妙不可言。
縱使他蕭亦行一劍淩絕可斷水,九天驚雷震乾坤,可偏生麵對這個最小的徒兒,卻是連火都發不出,罵都不舍得罵,氣上心頭又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他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終是對俯跪在地上的黑衣少年道:“江嶼白,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門下弟子了。修行多歧路,還望你明心見性、勿失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