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峰一向清冷慣了,哪裡見過這等熱鬨場景,少年顧不上天寒地凍,棕色的眸子裡儘是喜悅之情。
楚杭左手年糕團子,右手杏仁豆腐,正吃得不亦樂乎,隻聽到蕭亦行對他說了句:“你在這兒等我一下”,轉身就消失在了街角處。
那人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串琉璃佩飾。三顆六角柱形的琉璃均用金絲鑲嵌相連,色澤青藍相接,內如水波蕩漾、光華湧動,做工極其精致。
蕭亦行將琉璃放在手心中握了一會兒,緩緩注入些許靈力,又把珠串扣在了楚杭的腰間,低聲道:“琉璃消病驅邪,你戴著吧。”
楚杭正要張口言謝,河岸對麵忽然砰的一聲,一道彩光竄天而起,在夜空中如火樹花開、如星如雨,眼前頓時一片流光溢彩,四周皆是驚歎讚美之聲。
烏泱泱的人群頓時向河岸邊湧去,剛剛還十分擁擠的街巷忽然安靜下來,隻剩兩人一傘、佇立長街。
楚杭的睫毛落了雪,眨眼間,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拂過,雪花化在那人的指節處,隱隱沒入肌膚。
他眸光一顫,眼前人白衣勝雪,烏發如緞,靜靜立於這天地之間,仿佛讓周遭一切都失了顏色。
遠處煙花炸響,楚杭也聽到自己心中轟的一聲,血液沸騰、心臟狂跳。
心裡反反複複隻有一個聲音: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一聲一聲,無比清晰地穿越時空,灼熱得快要燙傷心口,猛烈得像要撞破胸膛猛。
有些事,越是想抑製,越是爆發的洶湧澎湃。
他兀然扣下蕭亦行握著紙傘的手,把人往身後牆角一推,覆身上去張口咬住了那對薄唇。
紙傘落地,理智散儘。
楚杭耳根通紅,幾乎是連吻帶咬,狠狠地頂住蕭亦行的胸口。明明怎麼看都是他在欺師滅祖,可他竟吻著吻著,喉嚨深處發出了嗚咽的聲音。
滾燙的淚珠灑落下來,他一邊喘息著把頭埋入那人脖頸間,一邊雙臂越收越緊,力道大得像要把懷中的人揉碎,深深嵌入自己的身體裡。
蕭亦行已經震驚到失去反應,被吻得一陣陣發蒙,柔軟溫熱的觸感像憑空生出的藤蔓,將他纏繞其中。直到頸側傳來一片濕漉漉的觸感,他才陡然回過神來。
他鳳眸含怒,用力一掙推開楚杭,手指抹去唇邊的點點血跡,驚詫地斥到:“你放肆!”
少年被猛然一推,失去平衡跌坐在濕滑的地麵上,大氅也隨之滑落。
他似乎是愣住了,手指深深掐進滿是泥水的青磚縫隙中,連指甲都磨出血來,一字字道:“我放肆,如果是他就可以嗎?”
蕭亦行站在晦暗的夜色中,神情變幻莫測。
楚杭撐著起身,一步步走到蕭亦行身前,抬起眸子望著他。他已經十七歲了,從那個年幼的孩子,長到如今,已經到師尊眉眼處那般高了。
在蕭亦行的印象中,這個徒兒如冬日暖陽、春日泉水,澄澈乾淨的不帶一絲塵世雜質,可眼前的這個人,神情瘋狂而破碎,讓他脊背一寒,倍感陌生。
楚杭嘴角擒著笑,眼底卻是無儘悲戚,他澀聲道:“師尊,你願意拿我當他也好,不屑拿我當他也好。但我總該有權利知道,他究竟是誰吧。”
少年就這麼定定地站著,直視那雙鳳眸,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蕭亦行冷冽的目光終是微微觸動,他低歎一口氣,解開自己禦寒的罩袍,係在已渾身冰涼的楚杭胸前,柔聲道:“你就是他,但我從未把你當成他。”
他的眼裡似有星光揉碎,平靜道:“你是我的徒弟,也是我在這世間最重要的人。我對你,有師徒之情,有至親之情,但是沒有剛才那種感情。你明白嗎?”
“我…就是他?”
“你是他的一縷元魂轉世。”
楚杭怔住,他曾想過有許多種可能,唯獨沒料到是這一種。
“阿杭,你有你的人生,不是他的影子。現在這些困擾,隻是受了記憶與幻境的影響,讓你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往後一切都會回到正軌的,不必擔心。”
楚杭一時間還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心中既是震驚又是澀然,還想再問些什麼。
蕭亦行隻是默默撿起地上的紙傘,向他那兒偏了偏。
低聲道:“天冷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