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蕭亦行身前,手指卻在即將觸碰到他臉龐時兀然停下。
北桓仔細替蕭亦行固定好骨折的部位,當他的視線順著那隻冷白的腕骨向上延伸時,臉上的神情在一瞬間微微怔住。頓了片刻,他才收回目光,似是不經意地問道:“這位小友如何稱呼?”
“在下楚杭,是蕭師尊門下弟子。”
“嗯”,北桓將人放平躺下,對楚杭道:“他靈力耗儘從空中墜落,這些皮肉外傷倒不打緊,但是頭部受到不小的衝擊,需得仔細看顧。不知小友習的是何種功法,可會療愈之術?”
“我資質平庸,略懂一些療愈術法。”楚杭說著,掌心聚起淡淡的青色光芒,如春野浮綠、萬物新生,手指輕柔地點過蕭亦行身上的傷處。
光芒所到之處,方才還外刺目猙獰的傷口已經一點一點愈合,外翻的皮肉迅速收口,隻留下一道道淺紅色的劃痕。
北桓不動聲色地看著楚杭的動作,豐神俊朗的臉龐上掠過一絲難以辨彆的複雜情緒。良久後,他麵露微笑道:“小友真是過謙,如此菁純的療愈之力,我已經許久未見了。”
“即是如此,亦行交予你照顧,我也放心。這結界黃昏之時自會打開,我還有事先行一步。”北桓說罷,虛影一閃,便憑空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阿杭,你腿上有傷彆跪著了。”易星辭想伸手扶他坐下,可這一下,卻沒拉動。
楚杭固執地跪在地上,跟生了根似的不願起身,嘴唇緊抿,一言不發。
“隨他去吧,我去打點水來,你們在這等一下。”易星洛拍拍星辭的肩,“總不能讓師尊這幅樣子出去。”
蕭亦行從來都是風華如月、不染纖塵的姿態。楚杭一邊蘸著水,一邊萬分小心地替他拭去汙血和塵土,有些血跡已經乾涸粘在傷口上,輕輕一碰又滲出新的血珠來,讓楚杭猛然縮回手。
強烈的內疚感反複噬咬著他,若不是徹夜替他們療傷,又分出靈力撐起山洞的結界,蕭亦行又怎會至此。
易星洛在一旁定定地看著楚杭,他以為以這小子的脾性,定會抱著師尊大哭一場。但讓他頗感意外的是,此刻的楚杭猶如一張繃緊的弓弦,神色冷峻至極。
在為蕭亦行清理過傷口和血汙之後,楚杭甚至都沒有再碰他一下,隻是跪在一旁默不作聲。
易星洛暗道一聲,不好,師弟這是魔怔了。
直到傍晚結界打開,各路人馬都衝出了山穀,楚杭才仿佛回過神來。他的腿本就折了,再加上跪了半日,連站都站不起來,直接被江嶼白背了出去。
而易星洛不敢輕易牽扯到蕭亦行的傷處,隻能選擇了最穩妥的橫抱姿勢。他忐忑得冷汗涔涔,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像捧著瓷器似地跑了一路。若是師尊此刻睜開眼睛,隻怕他能嚇得直接把人摔出去。
結界開啟後,不消一會兒功夫,宗門大殿外就聚滿了怒氣衝衝的人群。要說琅琊論道開始之時,各派表麵還是和和氣氣的樣子,如今便是完全撕破了臉,連仙風道骨也顧不得了,儘是你死我活的爭鬥之相。
衝突的焦點自然是集中在蒼穹派和昆侖玉虛宮。原本蒼穹派對上昆侖宮,那是壓倒性的優勢,可誰能料到左淮風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了,蒼穹派此時群龍無首,一群弟子們義憤填膺又無可奈何,隻能發動仙門眾家共同聲討昆侖宮。
“昆侖宮暗器殺人,還有什麼可狡辯的!”蒼穹派弟子雙眼通紅,厲聲指責道。
“一派胡言!世上相似的暗器何其之多,如何證明就是我昆侖宮下的手!再說,你們左長老可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明明是你們宗門內鬥,偏要賴到旁人頭上,當真無恥之極!”昆侖宮立時駁斥道。
“鄭師兄為人正派,與師尊甚為親厚,定是受人控製才會誤殺師尊。事有蹊蹺,與你們脫不了乾係!”
“無憑無據,血口噴人,你們師兄人呢,讓他出來對質!”
“師兄在混戰中身死,當然是被殺人滅口了。”蒼穹派弟子群情激奮,但一時間確實拿不住有力的證據。
爭執不下之時,一道冷肅的聲音傳來,“若說暗器一事你昆侖派不認,那敢問落雁掌法是否出自貴派?”
眾人望去,淩霄宮穆青遠拂袖質問道,他的身後放置著一名淩霄宮弟子的遺體。在場眼尖之人立刻就辨認出那胸口赫然印著昆侖宮落雁掌法的痕跡。
玄鏡真人道:“山中瘴氣彌漫,多有傀儡僵屍作祟,此事還有待查證。”
“查證?梅花針、落雁掌,樁樁件件都指向你昆侖宮,還要如何查?”穆青遠的聲音猶如千年寒冰,威嚴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