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杭剛剛踏入院中,便迎麵而來一陣似曾相識的感覺。屋前並排種著幾株楓樹,葉尖隨風輕輕晃動,在夕陽下被鍍上一層淺淺的金色。
屋裡許久不曾住人卻沒有落灰,看來是經常有人灑掃。易星洛將蕭亦行安置好後,就跟著沈念辰抓藥去了。
琅琊閣是木係功法最正統的門派,靈草靈植品類繁多、功效甚佳。沈念辰對於這位昔日的同門師兄倒是一點兒也不吝嗇,一張方子開了十幾味名貴藥材,就囑咐易星洛帶著他的手書去領。
屋內隻留下楚杭與蕭亦行兩人。
楚杭坐在床榻邊緣,昏暗的光線裹挾著記憶的碎影映入腦海,他努力回憶著,卻拚湊不出完整的畫麵。
床榻上的人似乎有了些許意識,長長的睫毛簌簌抖動著,薄唇翕合,發出夢魘一般的囈語。
楚杭壓低身子湊上前去,可蕭亦行的聲音像是卡在嗓子裡,含混不清,斷斷續續。他唇邊的血漬已被擦拭乾淨,露出了蒼白失血的顏色,帶著幾道淡淡的裂紋。
楚杭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他臉側的劃痕,滿眼疼惜地看著睡得並不安穩的人。恍神間,一隻蒼白修長的手緊緊捏住了他的腕骨,緊接著耳邊傳來一聲壓抑的呢喃:“阿衍,彆走。”
蕭亦行還困在夢魘中,眼尾泛著一抹餘紅,清冷雋秀的麵容微微顫抖著,似是忍著極大的痛苦。他胸口起伏,手緊緊攥著身邊的人,挽留的話語脫口而出。
楚杭呼吸一窒,一顆心如浸入數九寒天,麻痹的感覺遽然傳遍全身。他怔然半晌,還是握住了蕭亦行的手,低聲道:“我在。”
說罷,又在他額前落下一吻。
這一吻,沒有欲念,沒有侵入,像微風拂麵、落花飄零,蜻蜓點水般地掠過蕭亦行的眉心,帶著無限繾綣與慰藉。
似是被這微涼的觸感喚醒,床榻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鳳眸裡還隱匿著未散的情緒,眉心也蹙著,似是半睡半醒,神色透著一絲迷茫。
他並未意識到自己正拽著眼前的人,渙散的眼神努力聚焦著,像要撥開重重霧氣。可困意困意鋪天蓋地襲來,他發出一聲低歎,複又昏睡過去。
楚杭的心劇烈震顫,每一寸肌肉都在繃緊,耳邊的嗡鳴掩蓋了一切聲音。他死死盯著那人微微翕動的薄唇,生怕自己漏掉一個字,也生怕自己聽見一個字。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慫得很。那一刻,如果再從蕭亦行口中聽到“阿衍”兩個字,也許他就會不顧一切,奪路而逃。
手腕上的力道驟然鬆開,眼前人輕喘幾聲,又恢複了安靜的睡顏。楚杭驀然鬆了一口氣,繃直的脊背終於放鬆下來,如蒙大赦。
他仔細將被褥掖好,剛想逃離床榻邊,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易星洛捧著藥盅走了進來。
苦澀的氣息瞬間彌漫在屋中。楚杭扶起蕭亦行抵在自己的肩頭,用勺子輕輕撬開貝齒將藥一點點灌進去。他的動作很小心,一會兒擔心湯藥流出來,一會兒擔心蕭亦行嗆著,這麼一個反反複複的簡單動作,竟把他折騰得手臂僵硬,薄汗淋漓。
倏忽間,柔順的青絲向他的臂膀間滑去,楚杭的目光順著懷中人白皙的側顏向下延伸,那脖頸上無意識地吞咽動作瞬間映入眼簾,讓他心頭一顫,全身的血流直衝耳尖。他臉噌地一下紅了,連忙瞥過頭去,不敢再看。
易星洛站在一旁,抱著雙手看著他,臉上的神情又好氣又好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搖搖頭,從儲物袋裡化出一套嶄新的衣袍扔給楚杭,“之前在山穀裡沒法好好清理,這一身衣服血淋淋的總是不像樣子。你替師尊更衣吧,我就住在隔壁,明早再來。”
楚杭望著手裡一堆素白的衣袍,觸感柔軟冰涼。他深吸一口氣,把已經燒紅的臉埋進層層衣服裡,踟躕半晌,才下定決心摸索著去解蕭亦行的衣襟。
師尊平日裡仙風道骨,衣袂飄飄,大多都是寬鬆款式的袍服,穿卸倒也方便。
但好巧不巧,這次出行蕭亦行穿的都是緊身束衣。體溫隔著衣物直接傳遞到楚杭的指尖,讓他剛剛褪去點溫度的臉龐又燥熱起來。好不容易拆開了纏繞得緊緊的束袖和腰封,替他撥開了外衣,可中衣依然是裡三層外三層的裹著,讓人頭疼不已。
白色的綃衣乃特殊材質而成,極輕極薄卻有著減緩衝擊的作用,此刻正貼合在蕭亦行的肌膚上,露出隱隱若現的鎖骨和肌肉流暢結實的線條。勁瘦纖細的腰線讓他手指一縮,幾乎像是被燙到一般彈了回來。
強烈的欲望竄遍周身,楚杭喉嚨乾痛如同被火燒,手指抖得越發厲害起來。他不敢再看下去,乾脆閉上眼睛,抖抖索索地直接動手扯起蕭亦行的綃衣來。
那可惡的衣服堅韌至極,根本拉扯不斷。楚杭被一股熱潮衝得頭腦發昏,心口隱痛,手上的力道不由大了一些,終是牽扯到了蕭亦行身上的傷口。
床榻上的人痛哼一聲,在一瞬間被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