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真火。
他怎麼忘記了,蕭亦行是水火雙靈根。本不相融的兩種屬性,都讓他修煉到了極致,運用得無比自如。
灼灼金焰在爐中閃爍跳動。楚杭死死盯著那劈啪亂竄的火苗,琥珀色的眼瞳漸漸染上一絲血色。
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腦海。他幾乎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師尊,你去過臨安...陳府嗎?”
蕭亦行手臂一僵,目光垂向懷中戰栗不止的人,呼吸悄然滯了滯。他似是欲言又止,頓了半晌才輕聲道:“去過。”
楚杭驀地抬起頭來,顫抖著眸子強行將視線落在蕭亦行臉上。他氣息紊亂,一字一字咬碎道:“你為什麼……要封住我的記憶?”
蕭亦行怔然看著他,漆黑的鳳眸如同被濃霧深鎖的潭水,猶豫、心痛、甚至悔恨的神色在蒼白的臉上一一閃過。他忽然收緊懷抱,下頜緊緊抵在楚杭額頭上,“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得好。”
急促的心跳隔著那層單薄的衣衫,無比清晰地傳入楚杭耳畔。他一顆心,霎時間沉到穀底。
識海中的大地隱隱開始顫動。楚杭闔上眼眸,仿若有狂風卷席、烈焰咆哮,把他的神智一點點攪碎,扯得七零八落。
他像是墜入一場無休無止的噩夢,耳旁是金石斷裂的鼓噪,眼前是赤紅升騰的火焰,濃稠的黑霧自自四麵八方湧來,將他的四肢脖頸牢牢纏住,無數魑魅魍魎的虛影穿身而過,幾欲將他撕裂。
“阿杭,你怎麼了?”蕭亦行擁了許久,見懷裡的人沒有動靜,神色不禁焦灼起來。
楚杭猝然睜開雙眼,抬手一掌擊向蕭亦行肩頭,緩緩站起了身。
一股難以形容的肅殺之氣彌漫在他赤紅的瞳仁中,那雙澄澈無比的眸子,此刻僅一眼,就讓人遍體生寒。
蕭亦行倒抽一口氣,駭然睜大了眼睛。
他身形一動,伸手就去探楚杭的識海,在即將觸碰到眉心之際,一道淩厲的掌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胸口襲來。
蕭亦行微一錯步,身後竹舍的牆壁轟然倒塌,竹枝被強勁的力道斬斷,稻草和泥土零落堆散一地。
“出什麼事了!”外麵的聲音四起,看管藥圃園的弟子們陡然聽到這聲巨響,急急披上外衣就要衝出去查看。
這一掌出手狠辣,毫不留情。蕭亦行見楚杭完全魔怔了,不願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旋即鳳眸一凜,跳入夜色之中,低喝道:“跟我來。”
身後之人果然聞言跟上。
額發飛揚,素白的衣袍在夜風中烈烈作響。蕭亦行身法輕盈、動作迅捷,一路引著楚杭避開眾人視線,來到了後山北坡。
琅琊閣的北峰,山勢崎嶇、人煙稀少,想必不會有人打擾。
他將將落地,身後的人影已瞬息而至。楚杭臉色冷峻,拖著長劍一步步向他走來。劍尖淬著火光一路劃過碎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蕭亦行強壓住心頭的萬分驚愕,怒道:“你到底發什麼瘋!”
楚杭根本不欲解釋。他一個字也不想聽,一句話也不願說。
原來這輩子,從生到死,生殺予奪都在蕭亦行的一念之間。是他拖累了陳家幾十口人,把他們也卷入這場可悲可笑的執念之中,枉送了性命。
他頭痛欲裂,周身靈力不受控製的暴漲起來,渾身每一寸經脈都像要炸開。來不及思考,暴虐的劍氣已帶著森冷寒意,向白衣身影衝蕩而去。
蕭亦行翻身避過,劍氣呼嘯著將腳下山脈劈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一路蜿蜒向下。
這遠遠高出了楚杭自身的修為。他不計後果,竟調動周身木係靈流與這山體草木緊緊呼應,山峰的震動自地下傳來,泥土已開始裂出細碎的口子,樹木枝椏在肆虐的靈流衝擊下齊齊斷裂。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讓蕭亦行渾身發麻。他原本隻是騰挪避閃,不得已化掌為刃接了幾招,可眼前人的攻勢越發凶悍淩厲,出劍速度快得隻剩殘影。
楚杭這兩年的劍術是跟沈念辰學的,身法飄忽每每出其不意,讓心念大亂的蕭亦行招架得竟隱隱有些吃力。
藤蔓根係破土而出織成一張大網,蕭亦行一麵應對楚杭的劍法,一麵還要提防著暴起的藤蔓枝椏、沙石塵土,額頭漸漸滲出了冷汗。
以他的境界功力,擊敗楚杭不是難事。可此刻楚杭已完全喪失心智,拚儘全力要與他不死不休,蕭亦行掂量再三,始終出手克製,就連流光劍都未召喚出。
這一嗬護備至的舉動落入楚杭眼裡,他冷到極點的麵容上兀然浮現出一絲諷刺的微笑,“你…就這麼舍不得我這具身體。”
他笑容扭曲,痛苦地捂著胸口,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心臟生生挖出一個血淋淋的窟窿。閉上眼靜默幾息後,旋即一躍而起,把全身靈力灌注於劍身,向蕭亦行猛然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