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流光溢彩的結界在夜色中綻開,白衣身影穩穩站在結界當中,鳳眸晦暗不明地盯著直撲而來的人。
防禦光罩被洶湧的劍氣砍得忽明忽滅,撕鳴聲嗡嗡作響。楚杭一擊未成,反被強大的結界斥開,力量驟然倒灌之下,他倏地噴出一口血,半跪在地。
蕭亦行臉色一變,抬手就要撤下屏障。
可楚杭根本不容他有絲毫動作,須臾間又撐地躍起,提劍而來。
“砰”地一聲,劍刃劈落在堅固的結界上,清脆的骨頭斷裂之聲響起。
寒芒掠瞳,楚杭不動聲色地將佩劍轉移到了左手中。
殷紅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皚皚白雪中。漫天風霜和翻滾不息的靈流交織下,他的臉一半被映照得冷酷森寒 ,一半被暗夜掩埋著,神情越發狂亂。
在這場驚天動地的打鬥中,在木係靈流暴走之下,北峰一側終於大幅震顫起來。滾石從山頂崩裂落下,樹木連根拔起,腳下土地終於開始分崩離析。
劍氣再次揮出的刹那,金色的結界驟然消失了。
雪亮的劍身毫無障礙地刺入蕭亦行的胸口,素白的衣袍綻開血色。
握著劍柄的手似乎有一絲抖動,可劍身反被牢牢握住。
蕭亦行喘息著低下頭,死死抓住劍身撐住身體,忍著被一劍穿胸的劇痛,向前走了一步,兩步。劍尖一寸一寸沒入胸口,溫熱的血液順著冰涼的劍鋒倒流向楚杭的手上。
心臟傳來的鈍痛越發強烈,楚杭握劍的指節青筋暴起,整隻胳膊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
蕭亦行的冷汗已經浸濕了全身。他咬緊牙關,在感官完全麻痹之前,在楚杭惶然鬆手之際,凝起一道微光點入了他的識海。
如星如螢的微光,像春風化雨、濃霧彌散,溫暖和煦的力量自眉心漸漸湧入。
鋪天蓋地的記憶碎片席卷而來,與體內肆虐之氣衝撞著。脆弱的坡體承受不住來自地下的強烈震顫,在一陣極度暴虐的靈流中,轟隆隆一聲巨響,終於垮塌了。
北峰的一側碎石滾滾,裹挾著斷裂的落木墜入崖底。
楚杭腳下驟然踩空,踉蹌中被一段滾木砸中脊背,在山穀中撲騰翻滾下去。意識混沌之際,一股熟悉的靈力托住他的身體,輕飄飄地將他推向遠方。
……
滾滾往事翻江倒海般湧來,他身不由己,墜入一層又一層夢境中。似醒非醒間,記憶的碎片漸漸在腦中拚湊起完整的片段,甚至一些本不屬於他的記憶,竟也慢慢地融合進來。
耳畔有人在喊他,可他根本醒不過來,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意識浮沉了多久,楚杭才喘過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
沈念辰支著胳膊撐在床沿,眼眸微闔,烏青的眼下儘是疲倦之色,正在打盹之時,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你醒了?”沈念辰驀然一驚,又似是鬆了口氣。
“師尊…我師尊呢?”楚杭驟然坐起,血色已從眼眸中褪去,但情緒異常激動。
沈念辰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床上的人已經急得快發瘋,他死死抓住沈念辰,一遍遍問道:“我師尊在哪?蕭亦行在哪?”
沈念辰被這股力道捏得手腕都快折了,急赤白臉道:“你問我做什麼,我還要問你呢!”
他掙開楚杭,“到底發生了何事?北坡外側的山體都塌了,我趕去之時已是一片狼藉,尋了半天才在一個結界裡找到了你。”
楚杭呼吸急促,胸口起起伏伏。他抬頭看向沈念辰,用乞求的目光顫聲道:“我師尊呢?”
“我們根本不知發生了何事,我找到你之後,也曾去尋過亦行,可兩天過去了哪裡都沒有他的蹤影。我原以為你醒來後會知道他的下落,所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們與何人打鬥成這樣?”
心臟停了一拍,剛剛攥緊的力量仿佛全部被抽空,楚杭驟然後仰,咚地一聲砸在堅硬的床板上,喃喃自語道:“已經,兩天了……”
他麵如金紙,眼前陣陣發黑,鑽心裂肺的痛苦和悔恨幾欲把他撕碎。
怔然半晌,才開口道:“我,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