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裕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殿下,藥已經煎好了,您先喝了吧。”常文小心端著藥碗上前,“陳侍衛說了,這藥一天得喝三次,須得按時吃,否則,您的腿會真的落下病根。”
說到此,常文心疼地看了殿下的左腿一眼。之前,他們雖傳出殿下腿疾很重的消息,但不過是為了麻痹背後人。然而如今,殿下從高處跌落,卻是真的重傷了腿,若不好好調養,那腿疾就得變成真的了!
其實直到此刻,常文還是不明白,殿下為何放棄了原來的計劃。他們其實早就收到了春蒐會有殺手刺殺的消息,那些人其實也不是真的要殺了殿下,畢竟儲君被刺殺身亡,非同小可。鬨得太大,對背後人也不利。
這次刺殺,主要就是為了驗證殿下的腿疾。
按照他們的計劃,應將計就計,讓背後人以為殿下的腿當真沒了救。如此,背後人安心之餘定會放鬆警惕,他們就能借此機會反擊。
若殿下不去救元朝郡主,那一切定會進展的很順利。這與殿下平日行事,實在大相徑庭。
而且此次之後,殿下與郡主的婚事怕是就沒有解除的可能了。殿下之前一直故意氣郡主,便是為了逼郡主主動退婚,如今卻舍身相救,這讓郡主如何死心?
晏長裕接過藥碗,一飲而儘。
“衛元朝那邊如何?”喝過藥後,須臾,他忽然問。
常文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忙回道:“回殿下,郡主那邊還未睡。瑞王殿下進了郡主的住處,至今未出。”
晏長裕眉心微蹙,問:“多久了?”
“大約有兩刻鐘了。”常文想了想回道。
兩刻鐘,孤男寡女獨處一室,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晏長裕驀然站了起來,須臾,大步朝外走。見狀,常文忙跟了上去,邊著急道:“殿下,您的腿疾還未好,莫要走太快,當心加重傷勢。”
前方的男人並未聽他的話,身影很快便融入了黑暗中。瞧那方向,正是元朝郡主的住處。
*
“瑞王。”
虞晉方從元朝處出來,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熟悉身影。
正是晏長裕。
也不知他在那裡站了多久,身上已有了幾分夜晚的濕氣,見到虞晉,他便淡淡喚了一聲。
“太子殿下。”虞晉頓住腳步,臉上掛上輕淡的笑意,回了他一聲,“夜深露重,這麼晚了,殿下該早些安置才是。”
語氣疏離客氣。
虞晉幼時是與幾位皇子與宗室子弟一起在上書房讀書的,隻不過,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這麼多年來,沒有與任何皇室子弟走得近。
“瑞王殿下也知道很晚了,既如此,緣何還要深夜進女子的閨房?”晏長裕直視他,聲音冷淡,“瑞王便是這般做好師兄的嗎?”
虞晉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他也直視著晏長裕,半晌,背著手淡笑道:“殿下也知本王與知知乃是師兄妹,自幼一起長大,關係自是不同常人,她受了傷,作為師兄,本王多關心幾分,又有何妨?便是師父知道了,也隻會讚同。”
晏長裕抿緊了唇。
知知這個親昵的稱呼,從此人的嘴裡說出來,竟莫名有些刺耳。
“太子殿下,是以何身份說這些話的?”虞晉問。
“瑞王莫不是忘了孤與衛元朝的婚約?”晏長裕麵色更涼了幾分,“她是孤未過門的妻子,往後,還會是孤的太子妃,孤當然有資格。”
虞晉定定看著他。
兩人對視,一時間,猶如無形的交鋒。
“太子殿下也說了,是未過門的妻子。”良久,虞晉唇角笑意加深,漫不經心道,“所以話不要說的那麼早。婚約可以定,自然也可以解,不是嗎?”
話音未落,晏長裕已冷了眸光。
猶如一把充滿了鋒芒的利劍,以雷霆之勢,向敵人毫不猶豫地攻去。
虞晉與他遙遙相對,臉上雖掛著笑,但眼底已無半分笑意。溫潤的氣勢蕩然無存,屬於武將的煞氣轟然湧出,仿如一柄侵滿了鮮血的刀。
*
因為這場意外,此次春蒐果然提前結束。
東宮。
因著受了傷,晏長裕回來後,便沒再去親自去工部,而是在東宮養傷。如今太子殿下的腿疾又加重的消息早便傳遍了京城,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太子的腿這一次怕是真的沒救了。
也是因此,回宮後,東宮說冷清也冷清,說熱鬨也挺熱鬨。
洪文帝與小陸氏都賞賜了許多珍稀藥材下來,其他娘娘與皇子公主也緊隨其後,送了不少禮過來。
不過,倒是少有人上門拜訪。仿佛這樣一來,就會傷害了這位儲君脆弱的自尊心一般。
然事實上,晏長裕這兩日過得很不錯,全無外人以為的頹廢。處理了積下的公務,他甚至還讓常文重新布置了一下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