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許從硯在旁煽風點火打趣了一句:“那這來頭可就不清楚了。”
萬黎輕輕地掃過他一眼,許行文眉頭皺了皺,卻沒有出聲。
“罷了。這事不需得我來管,夫人自然會揪著你的領子問個清楚的。”許行文道,“你自己想辦法應付這孩子吧。”
安何便把人放在了外邊院子裡,叫人給他安排了吃住,兩手背在後麵若無其事地就回了正廳。
剛進門他就聽見萬黎一句不冷不熱的話:“那便說定了。”
安何立在門邊,靜默許久,眼神流離堂間,看著萬黎恰好也側過目,心頭倒突然多出了些複雜的意味,細細想了一會兒。
許州之死前因後果許行文已經告訴過他,一初聽到許州死訊他的確有些難以言表的心情,乃至於一瞬之間恍恍惚惚,費了些時候才緩過來。不過從潭州一路舟車勞頓,他卻是來不及去回想許州生前的許多事,也或許是記不得太多了吧。
安何一眼看出許行文憂慮之事,主動開口道:“你和從硯這幾日該是脫不開身的,我跟他一起去西山。”
萬黎聞言一怔,目光中略帶了些莫名的意味。
他道:“可以。”
萬黎終歸是個外人,說了這幾句話就離了席,隻剩著安何端著心中五味雜陳之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許行文這幾日為著許州突如其來的死憂心忡忡。一是許州生前事大多未了,一是父親之死太過蹊蹺,訃告一日不發,要瞞過幾萬城中人就越難。
許行武少年心氣恐不能當大用,許從硯雖說能幫忙,但到底是個義子,真正大麻煩還是落到了許行文肩上。
“西山裡的,是什麼東西?”安何問道。
許從硯替他答道:“未曾見過。隻知道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晦物,不過有你去,應當出不了大事。”
“許州死了都要操心的東西,想想也不是個什麼容易對付的玩意兒。”安何道,“不過你們找他,就為了開個門?”
許行文卻歎了口氣,遞出桌上信箋:“你若是記得十年前那件事,也就知道為什麼偏偏隻能是他了。”
*
這幾日天氣一直陰沉著,接連下了幾天雨,沃岩地處偏南,濕氣中的黴氣也就尤為明顯。
西山在沃岩算得一座陡山,山脈貫穿沃岩城,高有千米,山路崎嶇,遍布怪石,一路間接有幾棵疏落的林木長在峭壁間,聽風聲獵獵,落在身上的雨到是終於令人生寒了。
偶爾走的久了,進了深山,過分的安靜總會引人不住地向深林裡眺望。
然後你就能看見曲頸盤繞的古樹林中,幾雙靜靜的眼睛,在你看不到的幽深黑漆中凝視著你在山道中的身影。
或以窈窕的身姿,或以媚態的雙眸,或以魅惑的容顏,從一棵交頸盤曲的巨樹後突然之間出現在你眼前,軟語嬌嗔中纏住你的腰身,給你持久的新鮮的快感,然後它吻上你的脖頸,咬破你的血肉,在你快慰之後蠶食你那放蕩的身軀。
此即是西山魅妖。
在多少個十年以前,魅妖曾是沃岩最可怕的妖物。它們喬裝成人,或男或女,舉手投足間輕浪放蕩,以天生的姣好顏□□騙著全然不知危險的人類,而後剝皮吃肉,直到舔乾淨最後殘留在指縫的血絲,不斷繁衍新生。
魅妖極難修成人形,而在魅妖泛濫成災,隻因其背後,還有著一個隱秘的族群,以其先天的血脈優勢,豢養著這些妖物。因其族中人通習魅術,謂之曰:魅族。
十年前,魅妖作亂,一月間枉死百人,安氏再難安坐,將近百個魅族人驅逐到西山岩洞,幾百道誅妖滅神符在西山魅妖岩穴中燒灼,騰騰妖火照徹西山的半邊天,直燒了數月才漸漸沒了光芒。
安何忽然記起,十年前他也曾在那個岩穴前看仙者道人坑殺魅族妖人。
聲勢之大,驚動了整個沃岩大半的人。整個西山腳上,密密麻麻一大片都是晃動的人頭。
萬黎並不太熟悉西山的道,安何便走在前頭。走著走著,看著山道,他突然就記起了些忘記了許久的事情。
記憶裡模模糊糊的影子裡藏著的似乎是一個小孩,也是走著這樣的一條山道,時不時回頭看他幾眼。
安何想不起太多,也隻得放過那個一閃而過的模糊影子。
一直到進了那岩穴,萬黎也是一言不發。隻忍著痛劃破了掌心,血液蜿蜒落地,直濺到洞穴口那結印禁製符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