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呀緣首來了。救命緣首來了。
我在趕回巴黎的路上,腦子裡不停的轉著這兩個念頭。
其實仔細想想,緣首來了,這也應該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這個世界本來就以群為人員構成,沒有緣首跟沒有靈魂差不多。
當然我肯定還不至於瘋到真開著指揮艦去堵內河航運,那玩意最多也就能開到亞眠。我隨便打了個招呼,怎麼來的怎麼回去,一路橫衝直撞的衝向愛麗舍宮,隔著走廊都能聽到我一路狂奔的皮鞋聲。
其實我真的不想這麼失態的,好歹是個少將,平時都得注意形象免得給海軍丟臉,但這次鱗羽說的跟緣首要政變他似的,我隻能服從命令。
結果我倒是直接在鱗羽辦公室的接待室裡見到了緣首。
我像是喉嚨裡被迎麵塞了個鴨蛋,準備好的“鱗羽你個傻叉發什麼大不列癲”被我用力吞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把門關上,立正靠腳敬禮然後一動不動。
坐在沙發上沉靜蘊藉自成氣場的粉毛一陣淩亂,說:“跪安吧,不是,禮畢。”
我把手放下,定定地站得筆直,過了一陣才想起來事發突然大腦短路忘脫帽了。
“坐.....坐下吧,彆那麼離譜。”緣首可能被我的精神程度狠狠雷到了,我走到她附近的沙發上,動作僵硬的坐下,左手掐著右手的腕章。
“你是群裡的誰?”她突然很輕的用中文問我。
“藝術學院,那個黑白頭。在這裡叫伊莎貝拉·梅西耶。”我也用中文回答。
“你在這裡是乾什麼的?怎麼這麼著急忙慌?”緣首指了指我的腕章。
“哦,沒什麼,海軍少將,潛艇部隊司令,同時乾反潛。剛從拉羅謝爾的基地趕回來,儀容不整,個中失態之處請緣首見諒。”到了這個時候我的大腦功能終於恢複了正常。
“挺好,我記得......鱗羽說你早早來了他這混吃等集合。”
好家夥,敢情我這幾個月逆著生物鐘而上軍港首都連軸轉在他眼裡是混吃?我更無慈悲了,說:“那好,回頭就把拉羅謝爾給他乾嘩變。”
“彆,冷靜,戰爭時期。”
“嗯,我試著冷靜。”
神聖同盟。
我咂摸著這個名字。
我對會議中的其他人都是點個頭認出來就行,唯一想現在就爭取合作找時間談事的,是時任英國首相,同時深受無限製潛艇戰折磨的崇丘。至於身為美國副總統的羅慕,我拜托她幫我盯一個叫跳頻技術的東西,一旦出現馬上給我一份。
對於崇丘,我主要打算爭取大西洋海戰的相關合作,通過絕對的製空權和製海權來壓製鄧尼茨的狼群,並且英國對聲呐的研究也非常有潛力。
崇丘在聽到我的要求後凝重的點了點頭,說:“你把你的方針講一講,我回去分彆跟空軍海軍商量商量,你們有成績,我們有沉船,應該比較好說話。”
“好的。”我從我的會議記錄本裡撕了張紙,把我的主張列在上麵遞給崇丘,然後告訴他花點力氣推動海底石油開采技術,不虧,甚至很賺。
然後我又去找羅慕,讓她幫我盯盯美國國內的新技術動向,尤其是牽涉無線電技術、海軍航空兵、探測以及潛艇的,到了關鍵時刻,這些可以救命。
後麵我親自把崇丘和蘇閣送到了加來,又告訴他一件事:“注意點潛艇,我們作為海權國家,不需要向德國一樣用潛艇搶製海權,但是我們要利用水下與水麵相配合,建立類似航母的打擊群,潛艇交給飛機去解決,水麵就和水麵交鋒。還有,掃雷多掃掃英格蘭南部與東部。”
“謝謝你,梅西耶少將。”崇丘點了點頭,他的長相有點東方人的特征,穿著深色外衣,像隱匿在陰影裡,看上去非常沉穩,讓我覺得我可以把與英國通力協作的任務放心交給他。
“沒必要,伊莎貝拉就行了。”我讓他直接喊我的名字,被一個年紀與能力都完全碾壓我的人正正經經喊軍銜實在是不止有點奇怪。
“再見,希望我們可以順利合作。”崇丘向我揮了揮手,踏上了輪船的踏板。
“再見,首相先生,希望戰爭結束後我有機會見一見二位公主。”我指的是喬治六世的兩個女兒,伊麗莎白和瑪格麗特,一個成了溫莎城堡的美麗傳說,一個成了萬人愛戴的女王。
“會有機會的。”崇丘走進了船艙,艙門關閉,輪船發出一聲蒸汽與鋼鐵的長鳴,沾滿了海藻和泥水的船錨被拉起,然後輪船向後退去。
好了,現在我要趕緊滾回拉羅謝爾,有的該見的人我還沒見呢,並且我要跑的地方還不止是拉羅謝爾,在安排好相關事宜後我要在海岸線上轉一圈,把所有港口都看一遍,在這麼個時代,可能指揮官裡隻有我勇氣可嘉會坐指揮艦到處亂跑。
不過道理也是非常簡單的,如果連基本不用下地的指揮官都畏首畏尾,那士氣和人心還往哪放?有相應的空防與護衛艦艇跟隨的情況下,安全問題估計沒有太大的威脅,要是我真稀裡糊塗被俘......相信我,鱗羽,我會自行跳海的,就我這個投敵的原德海,鄧尼茨肯定會親手活撕了我,我還不如自己給自己一個痛快。
好幾天的高強度連軸轉累得我身心俱疲,當海軍航空兵機場與馬賽潛艇基地的完工,以及下屬對我命令的堅定執行令我格外欣慰,航空隊對潛艇的摧毀效果是無可挑剔的,在偵查機與轟炸機的緊密配合下,德國潛艇的活動得到了有效的壓製。
在我視察的最後一天,崇丘代表英國皇家海軍發來電報,表示海軍高級軍官同意了合作的提議,讓我選個地方商議具體事宜,儘快回電。
這個地方首先就不能是巴黎。不少海軍高級軍官對英國抱有較大的敵意,萬一這事碰到了他們那根敏感又脆弱的神經讓他們一個應激,以大不列顛的尿性,後麵就不好辦了。其實拉羅謝爾不錯,作為我真實的大本營,這個地方既可以讓英國人認為我們是有實力的,也能基本避開那些難搞的成見,更可以用強大的盟友來提高士氣。
就拉羅謝爾吧。我以“法國海軍潛艇部隊司令”的身份擬了回電讓勤務兵跑腿交給專人去辦,自己走下指揮艦,到了馬賽港口前沿的錨泊地上。
因為視察而造成的熱火朝天基本已經褪去了,因為我吃不慣馬賽人的菜,所以沒有在艦上吃飯,而是自己去想辦法整點吃的。這樣一來,我獨處的時間就多了,儘早打發他們各司其職於公於私都是好的。
我一個人到錨泊地散步。這算是我996生涯中一點忙中偷閒的愛好。
鹹腥的海風從側麵吹來,有海鷗在不遠不近的海麵上滑翔,巨大的銀灰色鋼鐵艦船在我身後靜靜停泊著,不時傳來水兵的幾聲吆喝。遠處有巨艦在地中海中央航行,空中盤旋著我麾下的飛機,隔著那麼大的距離,像小孩子手中袖珍的玩具。海洋,碧藍發青,泛起一點白色的沫,動蕩的水浪有色而通透,上麵浮著胭脂色的、鹿角形狀的藻類,還在讀初中的時候在生物學課本上見過這個品種。天空深藍色,比海洋色澤略淺,有深白色輕薄的雲朵,像羽毛一樣卷曲飛散,這讓我想到了威尼斯、想到了希臘,神秘而又鮮活喧囂的海洋文明,還有普希金告彆大海的那首詩。
不知不覺間我開始哼歌,中文的,以前在我歌單裡躺著,是在“loop all”狀態下不起眼的一首,來到這裡以後反而記得清清楚楚,隨時都可以哼出來。
你是我身外/化白雲任去來/推開古城萬裡/吹渡春風幾千載
“少將!梅西耶少將!”我回頭,看見我的勤務兵從後麵走過來,到我麵前一個立正敬禮,我也回禮,她說:“時間到了,我們該回拉羅謝爾了。”
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在今天傍晚我會回到拉羅謝爾,明天早上回巴黎,向海軍總司令當麵彙報潛艇部隊的工作狀況,然後柏洛娜也說在這兩天會來見我,具體是什麼她沒說,不過作為情報人員,個人的行程也許不能說的太清楚,我也沒細問。
我看了一眼遠處的海平麵,太陽在燃燒著下墜,那裡的水波光粼粼,被染成橘紅色。
“走吧。”我拍了拍讓娜的後背,稍微整理了製服的翻領,朝來處走去。
在指揮艦下錨的時候,我看見柏洛娜站在底下等我,我對她招手,讓她上甲板來說話。我不知道她要和我說什麼,不過還是上指揮艦好一點,至少這裡是我的地盤。
儘管關係不錯,但也有人看著呢。她是上校我是少將,我先敬禮,她回禮,然後她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個大大的牛皮紙信封塞給我,說:“親愛的少將,這是我們局內外兩個情報處送你的禮物。”
我將信封拿在手裡,並不急著開拆,聽她這麼說我倒是好奇了:“什麼東西?內外兩個情報處?是我原主的什麼稀缺資料嗎?”
“你是什麼抽煙喝酒打老婆的工作狂啊?”柏洛娜滿臉恨鐵不成鋼,看上去恨不得抽我兩巴掌:“能不能彆惦記你那破潛艇戰了?是所有刊登了你和鄧尼茨的相關報道的報紙!”
“好家夥,這也能上報紙?”我詫異了,不過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我推拍立得我推色紙或者我推海報?但我這種小人物上哪門子報紙?
“你忘了汪希跟你說的,軸心罵你那事了?你不僅能上,還被那群瘋狗翻來覆去罵。”
我信手抽了幾張,看見了關於我的照片以及報道、申論,落款裡甚至看到了戈培爾。我把它放回去,真心實意道:“這簡直是我想也不敢想的榮幸,能被黃部長親自罵。”
“還有更離譜的呢。”柏洛娜從我手上拿走信封,略看了看,從裡麵又抽了一張:“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小報還給你倆整了情頭呢,把你倆半身一左一右放到一起,國旗當背景神韻還挺到位的,底下還有什麼‘大西洋交鋒’之類的中二病文案。”
我拿過信封和報紙,看了看,畫的確實不錯,估計能直接拿來當夢女代餐,我把它塞回去,說:“確實,不過有這技術不如多畫點我可愛老婆出浴圖,話說你從巴黎來這一趟是要乾嘛?總不至於真閒得慌給我送我老婆周邊吧?”
“確實不止,”我們走向甲板邊緣,靠在欄杆上,柏洛娜突然說:“是為了和你說句話——願少將您的未來被海風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