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許悠然將自己在話本裡學的方法,用在沈與之身上全部失敗後;許有為再三警告,不讓她再學話本裡的其他法子。
可她不死心,這兩天又悄悄翻出以前的話本‘溫故知新’,打算從中深掘出一二錦囊妙計。
許母最近不知道和其他家的夫人聊了些什麼,唉聲歎氣地念叨幾個孩子不省心。
許悠然趴在桌上聽得頭疼,小聲嘀咕道:“母親,許有為比我大,你該先和他說才對。”
她說得小聲,許母卻一字不落地聽見了,伸手拍了下她的頭,笑罵道:“你二哥先立業後成家,在府衙做得好好的;你姐管著家裡的大小事,每天忙著呢;就你,一天天的不讓我省心。”
上次賞花宴後,許有為同許母認真地聊過一回,她答應不再自作主張。
許悠然揉了揉頭,坐起身來,不服氣地說“立業有什麼難的?我也找個事兒來做就是了。”
“你看看人家九思,半閒酒館開得像模像樣的。”許母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呢,每天就知道話本話本,邊關邊關。”
“我可不開酒館,那豈不是就和九思撞上了。”許悠然拉過許母的手,一臉真誠道:“母親,我想到一個我絕對能立起來的業。”
許母一聽便了然,推開她的手,讓她端正坐好,直接戳穿道:“你要是說去邊關或者什麼行走江湖的話,想都不要想。這業,我是不會讓你立起來的,你就歇了這個心思吧。”
許悠然一腔心事被說中,想法被拒也不見沮喪。
從小到大,這樣的打擊,她不說受過一百,也有八十回了。
“我前兩天和幾個夫人約好,明天去月老廟給家裡孩子求簽;你左右無事,同我一起去。”許母終於說到了今天的正事。
“希望月老到時候能記得,給你這閒不住的猴兒牽牽線。”
“母親,我要行走江湖的,不用……”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許母打斷了。
“好了好了,就這麼定了。”
許母囑咐完她就走了,打算去看看許言君有沒有回府,給她也說說這事。
許悠然看著門口,幽幽地歎了口氣。
雁書十分上道,上前一步,低聲問:“姑娘,這次給你裝幾件衣服?帶銀子還是銅板?”
每次一看到許悠然這狀似深沉的模樣,雁書就知道她心裡在想出逃的事了,所以,自己就該替她收拾包袱了。
“一套,銅板。”
……
夜深,萬籟俱寂之時。
許悠然帶著雁書早已準備好的包袱,翻牆逃走。
雁書照往常許悠然出逃後一般,把枕頭豎放床上,蓋好被子,又放下床帳,營造出許悠然在休息的假象。
這是許悠然以前說的,讓雁書在自己走後,藏個枕頭在床上;若是許母他們突然過來,就說自己在睡覺,以此蒙混過關。
雁書做完這些,快步出了房門,瞧見許悠然已經從牆上跳到外麵,一陣短促的窸窣聲響,腳步聲越來越遠。
她偏頭對著院裡的樹,輕聲說了一句:“等姑娘路上一落腳休息,就傳信回來。一定要保護好姑娘,也彆讓她發現你了。”
一片樹葉飄落而下。
雁書看了眼地上的樹葉,抬腳出了院門。
……
這廂,許母剛欲睡下,聽身邊的劉媽媽說,三姑娘院裡的雁書有事稟報。
“讓她進來吧。”
雁書進門,行了禮後,直接道:“夫人,姑娘又出逃了。”
許母聞言默了片刻,隨後點點頭,倒不是很擔心的樣子。
一來,許悠然不會虧待自己,每次出門都帶足了銀錢;二來,雖說平時沒少罵她是三腳貓功夫,但一般人她足以應付;三來,許將軍前不久派回一名暗衛,已經悄悄安排在她的身邊。
夫妻二人都知道,她不是一個會拘在家裡的性子。有人暗中保護,她自己跑出去,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他跟著的吧?”
雁書頷首答是,“夫人放心,我囑咐過他了,等姑娘落腳就傳信回來。”
“好,和以前一樣,等她玩個一兩天,就去把人帶回來吧。”
許母擺了擺手,雁書會意,告退。
她回了許悠然的院子,就等著一兩天後,姑娘又和往常一般,被夫人安排的人帶回家來。
另一邊,許悠然翻牆出來後直奔城門;可是,城門早已關閉。
於是,她扭頭就找了家客棧,要了間上房休息,打算明早再出城。
她這次出逃並不打算去邊關,路程太遠,半路肯定會被母親派的人追上又逮回來;且她主要是為了避免明天去月老廟,所以就準備四處走走,行俠仗義。
跟在暗處的人雖得了話,說一落腳就報信,可這人都還沒出城門,他想了想,還是再等等。
——
翌日,天亮。
許悠然換了身衣服從客棧出來,背著包袱徑直出了城門。
行人或來或往,許悠然走在路上並不突兀。
快晌午時,她到了離奉元最近的臨元鎮,打算雇匹馬,步行實在費時費力。
許悠然一進這臨元鎮的集市,就被各個攤子上琳琅滿目的東西吸引了目光;駐足在賣發簪的小攤前,一眼就看中了一支桃花簪。
簪上細細地雕了幾朵開得極盛的桃花和一二花苞,簪體通銀,並無其他顏色,款式簡單大方,正好合她心意。
攤主是個女子,見許悠然拿著簪子愛不釋手,適時開口問她:“姑娘可喜歡這桃花簪?”
許悠然抬頭,笑著說是。
女攤主指著攤上的一排銀簪,道:“這些和姑娘你手上那支是一套的,是借十二花神的美意而成,姑娘你手上那支正是三月桃花。”
許悠然聞言,彎腰細細打量起攤上其他的花神簪子,又拿起其中一支,問:“這是荷花吧?”
“是,六月荷花。”
這支荷花簪上雕著花苞,剛開時和盛開時的三朵細小荷花,以免單調又雕上了荷葉。
許悠然每次去半閒酒館,見堂中花幾上的花都不相同;她也沒發覺九思對某種花偏愛,但她私心覺得,荷花最似。
她拿著兩支簪子打量一番,滿意地笑了。“老板,就這兩支吧。”
“姑娘,一支的話是七十文,共一百四十文錢。”女攤主答。
許悠然剛準備付錢,隻聽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喲,老板,生意不錯啊!”
她轉頭,隻見一個錦衣玉冠的男子,在此深秋近冬之際,手中竟還拿著一把招搖的折扇。
“啪!”
他將折扇不輕不重地放在餛飩攤位的桌上,身後還跟著兩個凶神惡煞的小廝。
餛飩攤老板一見錦衣男子和他身後的人,瞬間變了臉色;很快又不得不堆出個笑來,試探地問:“陳公子,您,這是有什麼事兒嗎?”
陳公子挑了挑眉,慢悠悠道:“怎麼?老規矩忘了?”
老板聞言,笑便掛不住了,雙手合十求道:“陳公子,您不是前幾天才來過我這攤子嗎?怎麼今天又……”
陳公子一聽就笑出了聲,偏頭問身後的小廝,“我們最近來過嗎?什麼時候的事?”
小廝附和著他說:“我家公子最近都沒怎麼出過門,什麼時候來收你的銀子了?老板你記岔了吧?”
許悠然聽得雲裡霧裡,挪到賣簪子的女攤主旁邊,小聲問她:“這陳公子什麼來頭?他們說的是什麼銀子沒給?”
女攤主悄悄看了眼陳公子,和他的小廝沒注意到這邊,低聲給許悠然解釋:“這陳公子家裡有錢,他姐夫是我們這兒衙門裡的二把手,他自己和身邊的小廝會拳腳功夫,鎮上沒人敢得罪他。”
“他不定哪天到街上來,隨便找個攤子收點保護費,說是他受累保護大家的辛苦費,可現在四下太平,哪裡需要什麼交錢保命,更何況是交與他。我聽人說,他是拿去喝酒鬥雞去了,大家夥兒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許悠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繼續看他們想做什麼,盤算著自己要不要出手。
陳公子嘖了一聲,表情已是不耐,催促道:“快點,本公子可沒時間跟你在這兒耗。”
老板還在求他,說小本生意不容易,請他放過。
陳公子幽幽地歎了口氣,拾起桌上的折扇,在左手掌心輕敲了兩下,而後抬起一揚。
這像是一個動手的信號,身後的兩個小廝會意,越過他,擼起袖子作勢要砸了這餛飩攤。
攤主慌忙去攔這兩個人,周圍的人竊竊私語,都不敢上前勸阻,怕自己惹禍上身。
許悠然對這樣的事無法袖手旁觀,把身上的包袱遞給女攤主,“幫我拿一下。”
她揉了揉手腕,打量著這三個男子,飛快盤算自己該用幾層力。
女攤主看她這番舉動猜到了幾分,拉住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製止之意不言而喻。
許悠然對她一笑,眉宇間俱是惹人注目的自信之色。
“不足為懼。”
“住手!你們三個乾點兒什麼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搞恃強淩弱、仗勢欺人這一套。”
許悠然說罷,又嘖了聲表示不屑。
此話一出,引得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自然也包括陳公子,和他那兩個正在砸東西的小廝。
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
陳公子抱臂看她,問:“你誰啊?”
“一個路見不平的女俠而已。”
許悠然被這麼多人盯著瞧,沒有絲毫的不自在;抬腳從人群中出來,站到陳公子對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清聲道:“陳公子是吧?敢問是哪條律例規定,鎮上商販要向你繳保護費,公子你又是以何種方法保護這些人。”
陳公子見隻她一個人出來駁斥自己,周圍並無同行之人,便沒將她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