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而有信 十一月已是入冬,晨光透……(2 / 2)

不動山 斟月宴春山 8213 字 2024-03-31

安寧連忙解釋:“母親,我沒有,是我自己要押在山姑娘那兒的。你不是教過我嘛,人家好心借錢,我也要讓人家知道我是守信的。”

“那就好。”安母安了心,又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寧寧,那山姑娘是什麼人?酒館又開在哪兒?她讓你什麼時候去?”

“我打聽過了,山姑娘就是城東那個做香料生意的山老板的妹妹,她開的半閒酒館在十字街口往城東方向不遠。”

安寧說著今天去請大夫時,打聽到的事。“山姑娘讓我先照顧好你,等你好了,我再過去。”

安母推著安寧,要她出門去,“寧寧,我沒什麼要照顧的,你快去那酒館吧。要是可以的話,給山姑娘說說,讓母親去做活還債,你不用做這些事。”

安寧看她說了這麼久的話,倒了杯水遞到她嘴邊,“母親你彆急,先喝點水,我明天就去,成嗎?”

當然是她自己去做活還債,或者想其他的辦法還上,怎麼可能讓母親生著病還去勞累?

安母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就著她的手喝了口水,又囑咐說:“你去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謝謝那位山姑娘。”

安寧點頭應好,等安母睡下後就出了門,去藥鋪抓藥。

她回來後,守著藥罐把藥煎好,又放溫了,才叫了安母起來喝藥。

到了晚間,又喝過一次藥後,安母整個人精神好了些,安寧才稍微放心第二天留她一個人在家。

——

翌日一早,天亮。

安寧想讓母親多休息一會兒,熬好藥又煮了粥,全給她放在了床邊。自己輕手輕腳地出了家門,直奔半閒酒館。

一萬兩萬開了店門,正在做晨間打掃。

安寧站在門口,敲了敲門,禮貌詢問:“請問,山九思姑娘在嗎?”

二人聽到聲音抬頭,隻見一位布衣姑娘站在門外。

一萬放下掃帚,走了過來,“我們東家還沒來,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安寧一五一十地解釋了,“我叫安寧,昨天山姑娘幫過我,她說等我解決完事情後,就來這兒找她。”

一萬恍然大悟,請安寧進來坐。

“原來是你啊,東家跟我們說過的,你進來等她吧。”

昨天,九思來酒館後,就跟店裡的人說了,最近可能會有個叫安寧的姑娘來找自己,讓他們留意一下。

“好,謝謝你。”安寧依言進了酒館,在左邊靠門的桌子坐下。

一萬端來茶壺倒了一杯,放到她的麵前,“你稍等一下啊,我們東家應該快來了。”

安寧伸手虛虛地接了下,點頭道:“好,你忙你的,我坐這兒等就好。”

一萬點點頭,就去繼續剛才的打掃。

安寧淺淺地啜了一口,放下杯子悄悄地打量起店裡環境來。

不到一刻鐘的工夫,一萬聽到門外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就迎了出去。

“東家,這就是你昨天說的那家胡餅?”

九思昨天除了說安寧的事,還提到一家胡餅做得很好吃,且隻在早上現做現賣;讓他們今早彆吃早飯,要帶給他們嘗嘗。

緊接著,安寧就聽到了另一個聲音,是昨天幫助自己的山姑娘。

她說:“對啊,你快拿進去給其他人,讓他們趁熱吃。”

一萬接過胡餅,又指了指店裡,提醒道:“東家,你昨天說的那個安寧姑娘來了。”

“這麼早?”九思有些意外,她以為至少要好幾天呢,隨即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進去吧。”

“山姑娘。”安寧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你來了?”

九思心裡的某個地方,放下了。

給予善意其實是需要勇氣的,哪怕隻是簡單的一句回應;反之,再遇類似的事,則會猶豫、會望而卻步、會冷眼旁觀。

她招呼安寧坐下,問起安母的情況。

安寧坐下後,多少有些局促,雙手放在桌上,很快又收了下去。她說:“我母親看過大夫,也吃上藥了,所以我今天就過來了,沒有打擾到您吧?”

“幫到了你就好,”九思聽她這麼說,也就放心了。“對了,你吃過早飯了嗎?”

安寧來得匆忙,並沒有吃早飯,搖頭。

兩萬剛從一萬的手裡拿到兩塊胡餅,聞言沒多想,伸手遞了一塊給她。

兩萬見她沒伸手接,奇怪道:“你不是沒吃早飯嗎?拿著啊。”

安寧才來酒館不一會兒,對這兒的一切,包括人都不熟悉,手抬起又放下,一時猶豫接是不接。

溫酒笑說:“不要不好意思了,這個餅熱的時候是最好吃的。”

安寧不好再推辭,接著餅小口吃了起來。

溫酒也從一萬那兒拿了塊來吃,還和她東拉西扯地說了一些。

九思見安寧整個人放鬆了不少,這才說道:“你也看到了,酒館不大,除了我們這幾個人,還有一個掌櫃吳叔,不過他今天要遲一點才來。”

“或許有些冒昧,我可以請你彈一曲琵琶嗎?”她緊接著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合適的話,我想請你留在酒館彈奏,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寧聞言怔住,而後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這怎麼行?我不過是些皮毛功夫,我怕給您的酒館添麻煩。 ”

“樂是雅事,怎麼能說是添麻煩呢?”溫酒不讚同,她又問九思:“姑娘,我說得對吧?”

九思點了頭,對安寧說:“你要是不願意的話,不用勉強自己,隻當我們隨口一問好了。”

安寧思忖片刻,道了聲好。

溫酒取來她押在這兒的琵琶。

安寧接過琵琶,坐了下來,微微欠身道:“安寧獻醜一曲《高山流水》,請各位一聽。”

她懷抱琵琶,伸手試彈了幾下。

此時的安寧,整個人的感覺瞬間不一樣了。

專注,熱愛,隻有她,與她的琵琶。

不多時,一陣悠揚婉轉的樂音響起。

巍然的群山,雲霧繚繞;無際的江河,波瀾起伏。

琴者意在高山,聽者便見峨峨;琴者意在流水,聽者便見洋洋。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

“姑娘,她彈得好好聽啊。”溫酒不懂琵琶,就覺得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一萬幾人也說好聽。

“山姑娘,我彈得如何?”安寧期待地看著九思。

“關於琵琶,我是外行。若用兩個詞形容我所聽到的,便是玉珠落盤,餘音嫋嫋。”

安寧笑了,摸了摸懷裡的琵琶,眼睛裡盛滿了高興。

九思也笑,“還是那個問題,不知安寧願不願意留在我這小酒館?”

安寧看著她,鄭重點頭,“山姑娘不嫌棄的話,安寧自是願意的。”

“不過山姑娘……”

九思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她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我平時都是一個人在家彈的,從來沒有在很多人的麵前彈過,到時候可不可以戴麵紗或者帷帽?”

九思思索片刻之後,就答應這個要求,指著櫃台右邊的那一角,“我剛才在想安排一個屏風在那邊,你坐在屏風後麵彈,就不用擔心在人前不習慣了。”

“多謝九思姑娘。”

安寧自覺在酒館彈琵琶是抵債,並不能還清九思的善意;遂提出除了彈琵琶之外,還要做點其他的事。

於是,九思和她說定:每天彈一個半時辰的琵琶,上下午彈的次數和每次彈的時長,都由她自己決定。因堂中有一萬兩萬,所以其他的時間,她就去後院幫大鬆打打下手,每月可得一兩銀,也就是一千文錢。

等店裡的人都各自忙去,安寧躊躇一番又找到了九思。

“九思姑娘,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您昨天為何會幫我?”

安寧說完有些緊張,抿唇看著九思。

畢竟她們素不相識,自己身上甚至沒有什麼東西是她需要的;她似乎並不求回報,不僅借了錢給母親看病,還讓自己留在酒館彈琵琶抵債。

九思聞言笑了下,說:“人多多少少都會遇到以各種方式出現的難處,繼而就會有抉擇或取舍。你我雖素不相識,但我隨心,直覺你說的是真的;況且我也是女子,所以我走到了你的身邊。”

她像是開玩笑般又道:“其實,我也未能免俗地有過那麼一個念頭,你不會來了。”

“九思姑娘,我不會那樣做的。”

安寧很是認真,她自認不懂什麼大道理,但也知道言而有信。因為這是父親母親從小就教會的事。

這三年來,安母織的布和繡品一換成錢,立馬就會先還債;所以家裡除了日常開銷,是沒有一點積蓄的。她這次生病便像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隻撿了點藥吃,始終不見好;本身還有債沒還完,安母堅決不同意再去借錢,總說不嚴重,捱過就好了。

可安寧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母親受病痛之苦,最後選擇去當鋪典當琵琶和吊墜,她知道那琵琶很普通,值不了多少錢,但因為是父親送的,她很喜歡也很愛惜;而吊墜是父母給予她成長最好的祝福。她原本想著之後再將兩樣東西贖回來,哪知老板堅決不收,還好遇到了九思。

“所以,我很高興能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