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已經很久了,久到傅行之以……(1 / 2)

已經很久了,久到傅行之以為自己可以忘記,但當他真的站在彆墅門外時,才發現所有的回憶竟然清晰到充斥他的每一處感官。

微黃的燈光下,院子裡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

格格不入的門後院子裡的小花壇,那是他4歲時,拚命向母親要來的一處屬於自己的樂園。裡麵養著各種奇怪的昆蟲,有的是他自己抓來的,有的是他爸爸向他的昆蟲學家朋友要來的。

小花壇的旁邊橫著一條晾衣服的線,每次從幼兒園回來,上麵總會掛著各種各樣碎花的枕巾和被套,而他的媽媽一定會在滿園子的薰衣草的味道中,從洗的潔白的床單背後伸出頭,笑著數落他弄了一身臟。

但也隻是埋怨著,卻一點也不在意的伸手擁他入懷,拿出手帕替他抹去頭上的汗珠,再牽著他坐在花壇另一側的涼亭裡。桌子上一定擺上了好吃的糕點,總是不重樣的,但一樣的精致好看。

而他便會在媽媽慈愛的目光中,說著幼兒園裡的趣事,順帶看著爸爸把新帶回來的蟲子放進他的小型植物園裡。

眼前霧氣漸升,想抬手推開大門,又緊接著一頓。

總歸是有理由的,如果全都是這些美好的回憶,又怎會不願意回來。

他看到了白色大門上的一塊斑駁的紅,那是外麵的白漆被蹭掉時留下來的,霧氣減退,隻剩心裡的傷痕累累。

“是行之嗎?”

渾厚的聲音帶著詢問出現在身後,傅行之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看清了麵前老人的模樣——鄰居孫爺爺。

“孫爺爺,我是行之。”

孫爺爺顫顫巍巍地走到他麵前,眼睛忽然亮了,“行之呀,你可回來了。”

孫爺爺中年喪子,老年兒媳帶著孫子移居國外,這麼多年來,他守著這棟自建房,把滿腔的慈愛都給了鄰居家這個沒有爺爺的孩子身上。

雖然非親非故,但他父母都十分敬重這位老人,究其原因大概就是,在他父母忙於工作時,他也經常被托付給這位老鄰居,而孫爺爺也是打心裡十分喜歡調皮機靈的傅行之。

隻不過,5歲過後,傅行之就隨父親搬到白城去上學了,等到8歲再回來時,早已是物是人非。

“去我家吃飯吧。”

傅行之不忍拂了兒時照顧他的孫爺爺的好意,便也就一手拖著箱子,一手攙扶著老人往對麵的房子走去。

飯菜端上桌時還冒著熱氣,三菜一湯,孫爺爺硬是沒有讓他摻手,全程他也隻能看著這位80歲的老人,慢慢踱步來回端菜。

老人的健康給了他很大的寬慰,內心的荒涼有了些許慰藉。

“怎麼這麼長時間也不回來啊。”

傅行之有些啞然,開口想說什麼,又突兀的停下。

孫爺爺也恍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忙說:“你瞧我,老頭子了,還不會說話。”

“哪裡的話。我媽去世後,我爸工作調到了新城,我就去那邊上學了。”傅行之寬慰老人,吃著對方夾到自己碗裡的飯菜,熟悉的味道,突然又有了回家的實感,仿佛他還是那個跑的汗流浹背來爺爺家蹭飯的男孩子。

“這次回來是要呆一陣子麼?”孫爺爺拿出來了白酒和兩個杯子,推到傅行之麵前一個。

“爺爺,您知道這邊要拆遷的事情嗎?”

孫爺爺的動作沒受到任何打斷,傅行之了然,看來事情進展的速度比他想象中還要快。

“我不會搬走的,我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是要我個老頭子搬到哪裡去。”

孫爺爺手一揚,皺著眉頭,一杯酒下肚,傅行之連忙也跟上。

“我才不是那些見錢眼開的人,一個個的,為了錢,就可以放棄老祖宗留下的地方。”

孫爺爺看起來還是不勝酒力卻又饞酒的樣子,沒喝幾杯,便說話已經有些糊塗了,情緒也越來越激動,想來,江凡應該是派來說客在一遍遍的進行遊說。

“凡凡那個臭小子,我白養他這麼多年!”老人通紅的眼睛,有些憤恨。

“他媽把他扔給我時,還是個3歲的不懂事的瘦弱的娃娃,我一點點養到16歲,竟然說被領走就被領走了。”

“而且好不容易回來了,竟然是讓我搬走的。”

似是身邊沒有什麼能說話的人,孫爺爺抓住了傅行之這個他打心眼裡親近的孩子,便索性說了個痛快。

老人醉過去的時候嘴裡還在罵著“兔崽子”,傅行之把老人安頓下,然後把桌上的飯菜都收拾妥當,輕掩上了房門。

當年被江凡的外表欺騙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渴望親情的孫爺爺。

按理來說,江凡應該叫孫爺爺一聲姥爺,雖然江凡的媽媽隻是孫爺爺的養女。

但養了他13年是事實,沒有感化這個惡魔也是事實。

傅行之小的時候,就堅信,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惡魔一樣的孩子。

不是那種受到後天影響的惡魔,而是生來就是壞種的孩子,在看到一具具慘死的貓的屍體,再到看到江凡親手舉起樹枝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確定了,這個孩子是一個骨子裡就沒有感情的惡魔。

以至於後來他在打官司之時,多少也受了影響,因為感同身受,所以也會多加留意一些未成年人的作案動機。

孫爺爺多年的悉心照顧,沒有喚醒江凡的良知,而10歲之後,在他遠離了蘭亭村之後,所有的關於江凡的這兩年的記憶,他也就悉數拋在了腦後。

隻是,無意間聽他爸說起過,他被江家認養了,回歸了族譜,他倒也沒什麼反應,隻是覺得可惜了孫爺爺多年的照顧。

而現在,加上孫爺爺的絮絮叨叨的話,以及上午江凡的表現來看,他基本可以確定,江凡此次已經把事情做到了極致,已經全然不顧老人的意願,也要將這塊地鏟平。

江凡這是在逼他,現在除了他媽媽的房子,他又多了一個軟肋在江凡手裡,那就是孫爺爺。

傅行之站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點燃了一支煙,火光映著他有些暗淡的臉,他打開了手機,撥通了電話。

A大的聚會辦的十分隆重,頭發有些花白的法學院教授,看著台下坐著的他的學生們個個有著不錯的發展,不禁紅了眼眶,一遍遍地對百忙之中抽空來看望他的學生們表達了感謝。

陳謹言看著身邊衣冠楚楚的當年幾個上下鋪,有種莊嚴之中忍不住笑出來的情緒,轉頭對上了上鋪“小胖”投來的十分正經的目光,然後兩個人一下子笑出了聲。

“吳老頭還是這麼絮叨。”陶森投來狡黠的目光,嘴角微微一瞥。

陳謹言抬頭看了一眼還在激情演講的吳老頭,開起了小差,猶如當時在上大課時一樣,坐在前排名目張膽的和陶森說閒話。

然後就被教授叫起來背法典,但好巧不巧,陳謹言這顆腦袋總是忘事,偏偏在法學上,學一門記一門,門門課即使走神,依舊是知識點一個都不拉下。

這也就引得學院裡到處都是他的傳說。

而眼下,他還沒來得及回一句話,便聽到了台上的人點他名字,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引得四下裡傳來了嬉笑聲。

“陳謹言,又開小差。”

終是30歲的人了,也不再是兒時那調皮的孩子,眼下穿的衣冠楚楚地罰站,讓他的老臉一紅,就聽見周圍有人起哄:“背法典!”

陳謹言在哄笑聲裡,回了句:“對不住,教授,等會兒吃起來,我給大家背法典助興。”

又是惹得大家一陣笑聲,吳教授看著自己的愛徒,也就放過了他。

吃起飯來的時候,陶森碰碰他的胳膊肘,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便一眼落在了人群裡長相出挑的葉聞身上,再回過頭便看清了損友眼裡的戲謔。

“你倆不複合?多好的機會啊!”

“這麼多年了,複你個頭!”

他和葉聞大二時因為傳聞走到了一起,那時候,他倒背法典的名聲在外,又是少見的混血模樣,帥得特彆,所以很是招人喜歡。奈何他看著嘰嘰喳喳湊在一起說話的女孩子們,隻覺得吵鬨,全然沒有任何興趣。

直到外院一女生將他堵到衛生間裡,被騷擾的煩不勝煩,索性一氣之下決定和一直關係還不錯,也飽受騷擾的葉聞走到了一起。

兩年的時間,他們成了院裡金童玉女,甚至當時盛傳的院校貼吧裡還流傳著他們一起上下課的圖片,隻不過,隻有陳謹言知道,他和葉聞隻是單純的朋友。

原因很簡單,因為葉聞壓根就不喜歡男的,而他也很巧,一直沒遇到喜歡的女生,這才一拍即合,定下個兩年之約,畢業後就基本斷了聯係。

而眼下的複合之談,更是瞎扯。

被八卦的陶森煩的不行,他乾脆起身去找他的客戶,除了參加這次聚會,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和吳教授打了個招呼,便在教授有些不舍得眼神裡,匆匆朝會場門外走去。本來想和文輕欒也打個招呼,順便謝謝她請得粥,但看到她正皺著眉頭打電話,便也沒有過多打擾,轉身離開了。

文輕欒的餘光撇到了匆匆離開的陳謹言,電話裡傳來傅行之助理焦慮的聲音:“文姐,找不到傅律,我打了好多電話。”

上一次找不到他還是在英國時,流言突然飛起,中國留學生的圈子並不大,流言一旦起來了,被孤立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