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輕欒在街邊酒吧找到他時,他正一杯杯灌酒。不知道江凡是怎麼找到他的,隻是聽同學說,江凡找到傅行之時,當著他的麵,劃開了手腕,然後就被送到了急診醫院。
而讓傅行之難過的,卻不是他的一些玩弄人感情的流言蜚語,而是手機貼吧上的圖片——教室前排,陳謹言與旁邊的女生頭靠近正在笑著說話,而標題是,A大的金童玉女。
而這一次,他會失蹤的原因大抵不是陳謹言,那麼是什麼又刺激到了他?
“文姐,傅律回了蘭亭村,前一天江凡找過他。”
文輕欒的眸子猛地一縮,拳頭突然緊握,她十分清楚江凡的用意。英國還好說,如果在國內重蹈覆轍,再來一次這樣的鬨劇,那麼很難保證傅行之可以脫身。
也許,他沒有你想象中這麼不在乎你,她決定幫傅行之試一次。
陳謹言忙完客戶的事情後,就坐在縣城裡的奶茶店裡,準備享受這難得的清閒時光。
看著四周的環境,陳謹言這才感歎,或許等以後,也可以在這樣一座慢節奏的古色古香的縣城裡養老。
奶茶店裡隻有幾個大媽圍坐在一起閒聊,他刷著手機倒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進去了一些。
“你說,咱這片什麼時候也能拆遷,那頭的蘭亭村聽說要拆遷,能分到不少錢。”一個大媽嘴裡囫圇的說著話,把瓜子嗑得喀嚓作響。
“沒戲。你沒聽說麼,咱這一片地底下可能有什麼寶貝,拆遷不太可能,圍起來倒有可能。”一年歲較小得婦人織著毛衣,線球突然滾了下來,落到了陳謹言腳邊。
婦人的眼神順著筆挺的西褲往上看,便看到了彎下腰正準備拾毛線球的帥氣的男人,登時臉都有些微紅。
陳謹言回以微笑,將毛線遞過去,便又低頭喝起了奶茶。
婦人連忙收回了目光,思緒又瞬間回到了聊天的內容上。
“我和你們說,蘭亭村也就是沒有專家去看,畢竟地方偏僻,沒發展起來,要是有人去看,估計地底下的東西更多。”最年長的老太太開了口,周圍的聲音弱了下來。
一旁的陳謹言倒也是豎起了耳朵,畢竟他對比起眼下的村子,倒是對蘭亭村多了些親切感。
“我小孫女那天和我說她什麼論文就研究的蘭亭村,說是先前是個朝代的首都,你們想,首都是啥地方,能沒埋東西?”
陳謹言心下覺得有理,順帶著輸入了蘭亭村的名字,搜索了好一會兒,倒真有說地理位置特殊的,不過並沒有引起什麼軒然大波。
想來這老太太的孫女可能是學的考古學,不過理論終究不能當作實踐,而真正付出人力,物力去考察,就需要花費大量的精力了。
陳謹言奶茶喝了個精光,準備起身離開,手機突然嗡聲作響。
陌生的號碼,他從來不接,但鬼使神差的,他覺得這個號碼似乎很著急,於是接起來,就聽到了文輕欒的聲音:“回白城沒,找你有事。”
非常不客氣的話,陳謹言的心情舒暢,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
“在哪兒見麵。”
“飛機場。”
多留沒有意義,陳謹言決定和文輕欒一同回去,順便聽聽她口中的事情是什麼,他確實有些好奇。
兩個小時的旅程,陳謹言覺得頭一次過得飛快。這一次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空姐提供的餐飲,僅僅要了一杯水。
內容不多,但足以彌補一些他對傅行之20年來的空白記憶。
他碰到過江凡幾次,大抵都是在江家老爺子的生日會上。留有的印象大概就是個長相不錯的私生子,話少,而且一直在加拿大。
如果說,之前有人和他說,江凡是個病嬌他肯定不信,那麼現下看著文輕欒有些焦慮的眼神,他確信這是個危險人物。
“陳謹言,江凡就是個瘋子,為了得到傅行之他可以不擇手段,甚至毀了他。”
陳謹言抿住下嘴唇,心跳開始加快。
廣播裡已經在播放飛機下降的消息,他此刻在心裡祈禱江凡可以晚一點找到傅行之,留給他一些可以趕過去的時間。
醉眼朦朧之際,傅行之又要了一杯酒,吵鬨的聲音麻痹著他的內心,也混沌著他腦子裡的各種片段。
他此刻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親眼看著他那總是將頭發挽得一絲不苟得母親,被醫院得人拖著往門外走去,她瘋癲之際,用尖銳得指甲狠命地摳著門框,白色地碎屑插進她的指甲,流出了鮮血。
他想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卻突然被母親轉頭狠狠地盯著,嚇得他呆在原地。
那裡麵沒有愛意,沒有他曾經最熟悉得關愛。
隨父親回老家的途中,他的心裡滿存著的是與陳謹言分離的不舍,而當父親開口對著沉默不語的他,說出另一個殘酷的事實時,他竟然沒有掉一滴眼淚。
直到親眼看到,他終於承認了父親在車上對他說的話:“最後見一次你的媽媽,你媽媽她瘋了。”
一天之內經曆兩次分彆,傅行之當晚發燒到40度。
昏沉之際,他一會兒好像看到陳謹言向他跑來,轉瞬又變成了慈愛的媽媽。
這一病便是半個月,再醒來,便隻剩下一塊墓碑。
他守不住他的媽媽,他想,他至少可以守住這個家。那裡存著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最後的溫柔。
但他卻又深感無力,與江老爺子的對話直接斬斷了他最後的一點念想。
他不能放任那一方故土被踏為平地,可他卻又沒有一絲一毫的辦法。
他從來不是什麼機器人,他笑了,他隻是想守護些自己想守護的東西,可怎麼就這麼難。
陳謹言風塵仆仆趕來的時候,正看到醉的不成樣子的傅行之被江凡整個人攬在懷裡。
他感覺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突然炸裂,在理智還未占領高地之時,他毅然決然地選擇意氣用事。
他和一個無賴,沒有什麼道理可談!
乾淨利落的拳頭揮過去,看著地上人既驚訝又有些害怕的目光,隻覺得痛快,一介繡花枕頭,還和他搶人?
他低下頭,靠近江凡,此刻地上的人已經晃過神來,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他絲毫不懷疑,如果現在他有一口獠牙,怕是已經咬上了他的脖頸。
在周圍人的驚呼聲中,陳謹言揪過他的衣領,然後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說:“小朋友,和我搶男人,你差遠了。”
“蘭亭村你休想動一分一毫,這個人,你也彆有念想了。”
利落地直立起身子,譏笑道:“還不滾嗎?等著江老爺子來接你?”
聽到他爸的名字,江凡瞬間有些蔫了,狠狠地用眼神挖了陳謹言一眼,從地上拽了拽歪斜的領帶,轉身快步走了。
周圍的人很快恢複了常態,在酒吧鬨事太正常了。
解決完一個,還有另一個醉鬼要收拾。
陳謹言坐在椅子上,看著側頭靠在交疊的手臂上,閉著眼睛像是睡過去了的人一臉的無奈。
難為他長了這張律師善辯的嘴,有事卻不會打電話,要不是文輕欒,他此刻八成就會被那狡猾的小子占了便宜。
他伸手想猛拍一下男人的背,卻發現他睡得極其不安穩,眼角帶著淚,眉頭緊皺。
放下的手的力度變緩,然後就變成了輕撫。
傅行之的睫毛微微顫動,而後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神混沌飄散。
“醒了?那自己走吧,我——”還未說完的話,全部被堵在了嘴裡,眼前的燈光突然暗了,他能看到傅行之的睫毛在顫抖,也能感受到唇間傳來的溫熱。
他應該推開他的,他想,他的理智在一遍遍提醒他。
可是心裡的酥麻讓他難以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因為他並不排斥傅行之的動作。
平生第一次,他覺得眼前的人很讓人心軟,越接近,便越覺得他根本不似他麵上那樣沒心沒肺,相反,他的眼裡總是壓抑著很多情緒。
傅行之的舌頭頂開了他的牙齒,繾綣之際,他決定將理智拋棄。他們本就在一個沒有理智可言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在大聲宣泄著心中的所想。
而他也沒有辦法用任何的理智來解釋他一路上的焦慮和擔憂。
而他更沒有辦法的是,用理智去說服自己,他對於傅行之沒有任何的心動。
就這一次吧,怪時機不對,地點不對,怪這昏暗的燈光,太令人感到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