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府破落,是早有跡象的事。
當初政事跟錯了人,在朝為官的幾乎全滅,幸而還有幾個是在經商。但新崛起的權貴又怎麼會放過這麼一個打壓的好機會?使詭計的使詭計,逼迫的逼迫,再後來,一個龐大的家族已剩下關賦爺爺和父親這一係。
“那時候家裡已經破落,隻有一套宅子,我爹不諳經商,仕途落敗,所以每日鬱鬱寡歡,隻作畫書寫。我娘眼睛不便,在我爹去世後,已經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我從小被爹娘教著要振興家族,光耀門楣……”關賦語氣愈發低沉,最後頭也深深埋了下去,再也說不出隻言片語。
於繁喉嚨似乎有些梗塞,於是也隻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關賦似乎咬住了下唇,許久以後才抬起頭來。他的雙目血絲羅布,猙獰的像要吞噬一切,他說:“夫子,您不知道我有多想成功!我多想不再受那些人的嘲笑與諷刺!我多想金榜題名!我多想完成爺爺和父親的遺願……”
這些“多想”,壓抑在心底最深處,隻有痛到極處,才會忍不住對一個人說出來。
那些低重的音,似乎是敲打在心尖,令於繁泛起絲絲疼痛。他看著眼前的人,安慰的話說不出口,隻能再次拍拍他的肩。
關賦身軀顫了顫,好一會兒後才道:“夫子,以後有什麼話,我能對你說麼?”
於繁微笑,“當然可以。”
還隻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即使再堅強,肩上的重擔卻也有壓的他承受不住的一天。於繁心想,一定要在他崩潰前,好好治愈他。
眾人在小半個時辰後都趕了上來。院士揉著酸痛的腿,喘著粗氣連連在那歎“老了”,又羨慕道:“還是於夫子年輕,有朝氣!”
一旁的關賦想到於繁拄著竹杖氣喘籲籲的爬上來的模樣,心底一笑。於繁臉色紅了紅,岔開了話題。此時眾人又累又餓,正巧方丈親自來迎,院士跟他閒聊,其他人便都去吃飯了。
開始那群學生早已拜佛求簽去了,他們用過飯,有的要睡覺,有的要遊玩,眾夫子嚴謹的叮囑了幾句,便也任他們去。
於繁跟其他幾位夫子閒聊幾句,躊躇間也不知道要去哪,索性在廂房放下行李便隨意亂逛。關賦一直跟在他身邊,一張臉在陽光下更添英姿,惹了許多姑娘側頭過來看。
於繁笑著去拍他的頭,“臭小子,你還是挺有吸引力的嘛。才十七還是十八?”
“十八。”
“才十八歲就有這麼多姑娘拋媚眼了,待得來日金榜題名,想要嫁的姑娘不是得排到城門樓子去?”
關賦微微一笑,顯然並不在意。
於繁看著他的笑有些呆。
這人,笑起來當真……好看!
離山寺香火極旺,求簽的地方排了很長的隊伍。於繁並不太信神,所以隻在各處轉悠。關賦看到大大小小的遠門都取了比較奇怪的名字,忍不住問道:“夫子,這些名字是什麼意思?”
“這些都代表色/界十八天,剛剛那處是大梵天,這處是偏淨天,下一處應該也是依次命名。”於繁指著頭頂的匾額,“欲界之上為色/界,是說雖有色身,但無男女之欲。”
關賦顯然不懂,但也不再問。兩人經過少淨天與無想天,突然看到一處後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