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繁再咬了咬下唇,臉上的笑容分裂得再也掛不住,於是隻好舉起藥碗,“嗯,阿娘說的是,不過現在最緊要的是把藥喝了,等阿娘的病好了,我帶您出去看桃花,好不好?”
“好,小簡說的都好!”
謝偃每天都會來陪謝母說一會話,謝母每次都將話題繞在於簡身上,抬頭一看到於繁便會眉開眼笑的甚為開心。謝偃皺著眉看著於繁膝下承歡的模樣,偶爾冷言道:“於繁,你應該知道你的學生已經開考了吧?前兩日六公主來府上玩,看到你的得意門生關賦,還喜歡的不得了呢。”
又過幾日,他臉上神情越來越輕鬆,“於繁,你還不知道吧?今日一大早六公主就跟關賦出城遊玩了,想必傍晚才會回來。”
再過幾日,他說:“今日貢院放榜,關賦排名第一,中了會員。過幾日聖上親自在金殿上舉行殿試。”
四月初的時候,謝偃笑著說:“關賦果然中了狀元,於繁,你高不高興?聖上早已知曉了他與六公主的事,今日特地在皇宮設宴,諒來會說起那賜婚之事,於繁,我真希望你還能繼續笑下去!”
謝偃每次說這些話臉上必然帶著諷刺,於繁看著他的臉有些恍惚,腦海中又閃過以前看到他跟於簡在一起的模樣,霸道的肆意的,雙臂將於簡困在懷中,目光暴戾得似乎能將隔在他跟於簡之間的一切阻礙摧毀。
於簡以前說:“隻是他不明白,他以為阻礙我們的是你,卻始終不知道造成如今局麵的,從來都是我們自己。”
於繁那時候笑,笑的有些難過,“哎,哥,如果這個阻礙隻是我,我會很開心。”
如果終究隻是如果,難以成為現實。
謝偃與於簡,所懷的夢想與實踐做的事,明明是可以互補共通的,但是卻還是走不到一起去。謝偃太強勢,太自我中心,也太自卑。
於簡走到哪裡都會被人誇耀,被人追捧,被人喜愛。他的光芒太甚,激烈的遠遠超過了謝偃所能承受的一切。所以謝偃想摧毀,想禁錮於簡,所以他潛意識的要去撲滅於簡身上所有的光芒,去剪掉他的翅膀,防止他終有一天,隔空飛翔。
於繁看著狼狽的謝偃,低低的笑,“是不是被說中了,你就是這麼想的對不對?他其實都知道,死之前一切都知道。”
地上鋪了一層青草,於繁靠著桃樹乾坐下,抬頭看到枝上的桃花漸謝,青翠的葉子正發芽,不禁一聲長歎。“你看不起他的畫,看不起他的夢想,因為你怕他超越你離開你,所以你費儘心機向上爬。如今你權利地位名聲全有,你知足了吧?”
謝偃抿著唇不說話,臉色發暗。
於繁看著他微笑,“於簡曾經,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他說他信你。”
謝偃臉色一變,雙目圓睜,嘴唇顫抖。
桃花上頭是湛藍的天空,偶有雲朵飄過。於繁說:“若你是要報複我,你已經達到目的。我是放不下關賦,我喜歡他,我想跟他在一起,知曉他會成親我很難過很痛苦很傷心,謝偃,聽到我說這些,能否消除你內心的恨意?”
謝偃挺直身板,神色有些怔忡。“為什麼告訴我那句話?”
於繁知道他指的是於簡叫他帶的那句,“院士跟天下百姓都說你是好官。但若你一直心存怨恨,那一絲正氣也遲早會被吞噬。算我積陰德,不想看到這種情況。如果那句話能洗禮這一切,我相信於簡也會很開心。”他站起身,“阿娘的病情在好轉,過上幾日,我便離開此地,從今以後,謝偃,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笑了笑,“因為發現無論如何,我都還是很討厭你!”
謝偃也笑,“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