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繼續，“起初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對我最不該去信任的一個人，付出這麼多的感情，有那麼一個瞬間，我也以為我可能是瘋了，可是等我冷靜了，等我能重新審視這整件事的時候，我才發現，是從一先開始，你就注定了是不同的那一個。”

“你是那個最該恨我的人，你卻選擇了原諒我。你有千百個理由討厭我，你卻從來沒和我計較過。甚至是在我心傷，在我難過的時候，你還願意來安慰我，治愈我，也是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愛我，這個世界，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糟糕。”

“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為你了解我的過去，你知道我最深的秘密，所以你總是能理解我，能看懂我的脆弱，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與我感同身受。”

“這世界對我的善意，體諒，還有寬恕，都是由你來傳達給我的，你對於我而言，是唯一又特彆的一個。那麼，阿念，你應該就是院長所說的，神派來解救我的那個人吧？而我活著的理由，我一直等待著的，應該就是你了，對麼？”

最溫情的自白，以一個柔軟的問句結尾，這一刻萬籟俱寂，好像連海風都不忍心再來打擾，周圍的一切都恰合時宜的安靜，定格了一般。

他終是看著她清澈明亮的眼睛，說出了自己全部的心聲，他如釋重負，隻覺得從未有過的輕快，而她卻還愣在一邊，被他的長篇大論繞的回不過神來。

這應該就是，被表白了吧。

沒有提喜歡，沒有說愛你，他隻是說，阿念，我活著，就是為了等你。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擲地有聲，比世間任何一句情話都要打動人心。

時間都仿佛靜止的這一刻，他坐在暖陽裡，穿著她送給他的那件棉T，身上帶著清新的薄荷香，笑容清淺而真摯，像個乾淨又美好的少年，讓人根本無從拒絕。

又或者，這一切隻是假象，他還是那個道行深厚的老狐狸精，他隻是在蠱惑，在誘導，在等待她泥足深陷，從此再也逃不開他的掌控。

隻是，不管他是哪一種可能，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不，她好像，早就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大概十幾秒鐘的沉默，他一直安靜且耐心的等著她的答複，她回過神，又回味了一遍他剛才的那一番話，卻在試著找出什麼她可以利用的紕漏來。

畢竟，她還沒想好要怎麼麵對這個問題。

她下意識的去攏耳邊的碎發，小心翼翼的開口，“唔，我當初去北城，其實就是因為小的時候聽你提過這個地方而已，純粹是個巧合，也不至於是什麼神明的安排吧，你也說的太玄幻了。”

她思來想去，好像隻有從根本上否決這個“被神明安排的出現”，才會是一個搪塞他的好借口。隻是她說話時眼神略有躲閃，他便明白她又是在逃避問題，他淺笑著接她的話，“哦，你是想說，其實不是神選中的你，而是高啟盛幫我選中的你咯？”

“那看來高啟盛這個人也不是一無是處嘛，起碼還知道幫我選一個小女朋友來，這我倒是要謝謝他了。”

借口找的有些不妥當，沒想到又被他借題發揮了，她立刻有些臉紅的辯白，“什麼女朋友啊，我剛才可什麼都沒說呢，你不要亂想了。”

“那就現在說吧，”他迅速的反應，迅速的追擊，“昨晚我問你的問題，你考慮好了嗎，現在可以給我個答複了吧？”

她沒跟上這話題轉變速度，臉更紅一寸，說話都有點磕磕巴巴，“我，我我，我當然沒考慮好了，你，你不是說要我深思熟慮一下的嗎，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能給你答複啊。”

也就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有幾分扭捏的少女情態，又可愛，又有點傻氣。

他坐直身子，往她的方向探了探，“一晚上的時間還不夠你深思熟慮？那你到底還需要考慮多久呢？到底多少個晚上才夠？我可等不及了。”

他又故作了些費解，“而且這個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我條件也不差了吧，哪裡值得你這麼難接受？難不成你還真是嫌我歲數大，嫌我不洗澡？”

她被他問的直犯暈，一時都不知道該回答他的哪個問題。

他推了下眼鏡，眼神中又多出一分戲謔，“哦，還是說，你已經考慮好了，隻是還不好意思承認而已？唉，那就有些沒必要了吧，剛才老院長都告訴我了，她說，她看得出來，你還是很看重我的。”

眼看他越說越離譜，她心慌之餘，竟又重燃了些鬥誌。她看著他臉上那得逞的笑，終於咬著牙回懟了一句，“看重歸看重，喜歡歸喜歡，這明擺著是兩碼事，高總，您可不要混為一談哦。”

他眼角一跳，聽她又客客氣氣的來喊自己高總，便知道她又準備要逃掉。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又佯裝乖巧的開口，“剛才你說了那麼多，我都聽明白了，雖然我不見得真的像你形容的那樣簡直像個天使，但你能感念著我這幾月來伺候你的不容易，我也還是很欣慰的。”

“你老大不小了，著急解決終身大事，我可以理解。但畢竟我還很年輕，人生還有很多可能性，也不能就這麼倉促的就把自己交代了，所以我還是需要再深思熟慮一下的，這一點，也希望你可以理解。”

“那麼，在我考慮清楚之前，我覺得，您還是先踏實的做個領導，做個長輩吧，這個事情麼，也不要總拿出來說了，多少尷尬，而且就算咱們兩個以後可能會買賣不成，但仁義還是得在的，您說是吧？”

有理有據的辯解，是她慣有的牙尖嘴利，高書俊看著她一臉的假客套，竟有些被她懟的說不出話來。

剛才明明是他占了上風，怎麼話鋒一轉，他就又突然變成了被拿捏的那一個呢，真是莫名其妙。

而且他發現，她話裡話外，似乎總在刻意回避一個問題，他隱隱覺得，她分明也是動了心思的，可她卻始終不麵對，不承認，有些自欺欺人。

卻不知緣由。

那這話題，便沒辦法再繼續。

海風又吹起來的時候，教堂裡的禮拜結束了，人群三三兩兩的結伴，院子裡也漸漸熱鬨起來，高書俊見到了幾個熟識的麵孔，便迎過去與他們閒談，小默還留在樹蔭下的長椅上，一個人靜靜的坐著。

他偶爾越過人群，能看見她撐著腦袋發呆的樣子，她會在想些什麼呢，他很想去看透。

她那所謂的深思熟慮，看起來似乎會沒有儘頭，可他已經等不及了，也不想再等。

再推她一把吧，在適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