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氣還有些炎熱。天花板上的風扇沒能帶走燥熱，吱呀作響。四處是寂靜，又帶著沙沙的翻書聲。

陳少英背著手站在班級門口，旁邊是班主任來回踱步的踢踏聲。她低著頭，額頭上是熱汗，激得她從心底翻湧而上的一股惱意。臉上的灰還沒來得及擦去，藏在身後的手指不斷摩挲著手上的繭。

山城裡來的孩子，臉是臟的，手上有繭子，汗滾了下來，滴進了眼睛裡，反而使得眼裡的光亮像落下的流星。她聽不清班主任在電話裡如何說著她的事跡，反正總不是什麼好話。她的脊背挺得很直，頭卻低著。這樣能讓她少受些罵。

正是青春的年紀，血氣方剛是適用於所有人的。少年的心像含羞草，一碰就合上了，又像引線，一點就著了火。她算是同齡人裡長得快的，頭發也因為麻煩剪成了短的，看起來整個人不倫不類的。

應該忍住的。她在心裡這麼想。這樣太麻煩了，吃力討不到好。彆人罵就罵了，反正她成績好，那些人也隻能拿她的出身說事。但她本就是潑辣的性子，她從來都不會後悔。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了，她都堅信不會後悔自己做的任何一個決定。

班主任打完了電話，轉身露出了一抹笑。“少英，你爸爸說要來接你。今天的事情確實不愉快，但也隻是打鬨而已。同學之間，總是關係好才會互相開玩笑的。回家好好休息，老師知道你是個乖孩子……”

她又聽不清班主任說的話了，或者她心裡太明白這些話是什麼含義，所以她一向不會去聽清。“好的老師……”她也聽不清自己說了什麼，總歸是讓老師滿意的。不然又能怎麼樣呢？打架而已，在初中生之間太常見了。隻不過這次是男生和女生而已。她是轉校來的，如果不是學習好，可能老師也不會關注她吧。一個人要麼平平庸庸，要麼亮如白晝。

陳少英站在校門口，烈陽還是掛在天空上，誰都沒法忽略它的存在。她看到父親停車向她走過來，急匆匆地，額上掛著和她一樣的熱汗。父親離她還有幾步的時候，突然抬起了手。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父親的手頓了一下，輕輕地揉了她的頭發。她感覺到汗開始密密麻麻地湧現，渾身燙得更厲害。搭著書包帶子的手開始顫抖，一下又一下。隱隱約約地，她好像聽到自己的心跳隨著手的頻率在跳動。

父親接過了她的書包，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車。陳少英坐在後座，依然低著頭。她在等，大人在這個時候肯定要說些什麼。樓明的父母就這樣，但是也不一樣。因為父親並沒有打她。“英英，今天我們去西餐廳吃飯好不好？你上次說很想去嘗嘗……”她聽著父親的話，這一次卻很清楚。每一個字都在她的腦海裡狠狠地滾過，手還在輕輕地顫動。很輕很輕，就像父親的話。也是很輕很輕，卻像驚濤駭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