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女郎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語:“他……他這是……”
晏書珩警覺回頭。
阿姒摸著發頂,眉間隱有嫌棄:“他用摸過我腳的手揉我頭發了?!”
青年回過頭,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莞爾道:“放心,是另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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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晏書珩決定把彆人的妻子帶走,穿雲更是震驚:“可是郎君,那女子應當是刺客的妻子,您還假扮她夫君騙她,若以後她得知真相,萬一在床笫之間對……對您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晏書珩長指捏撚起杯蓋,閒適地撥弄杯中茶葉:“刺客或許會在彆處搶人,況且,我還有很多想知道的事。”
他隻一笑,並未細說。
穿雲一想也是,郎君行事不走尋常路,他把人留在身邊,定有用意。
總之不會是因為色令智昏。
不會全是因為色令智昏。
他拱手道:“屬下這就安排,務必讓他們小心配合,不讓女郎察覺端倪。”
人走之後,晏書珩獨自靜坐,目光本散漫無定,倏忽停在了手心。
他兀自笑了:“本以為是隻不諳世事的白兔,不料是披著兔皮的狸奴,能屈能伸的,從前我竟未曾發覺。”
處理過往來信件後,已到用夕食的時辰,晏書珩想起還有個妻子,自帶她下山,他還未曾陪她用過一頓飯。
今日又將人嚇了一番。
他這夫君屬實失職。
晏書珩放下玉箸。
幾人以為他是沒胃口,卻見他出了門,徑自往小院的方向去了。
穿雲訝異:“郎君飯不吃了?”
晏書珩笑裡有幾分玩味。
“我回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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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此刻,小院這邊。
阿姒早已用過飯,竹鳶從莊子裡弄來些栗子仁,主仆二人正邊剝邊吃。
因她瞧不見,竹鳶怕她紮傷手,便細心地給她剝皮。
相處幾日,阿姒對她稍有了解,知道若不讓這丫頭去做她會內疚,索性張著手在旁等著,像極了等待投喂的幼雛。
這次等了許久手心都還空空如也,她聽到一旁盥洗盆處有水聲,嗔道:“我還沒吃夠呢,阿鳶你就淨手。”
嘴裡不妨被塞入一個栗子仁,這般魯莽,定不是竹鳶。阿姒下意識就咬,將對方手指和栗仁一道咬入口。
對麵低笑道:“你是狗麼?”
阿姒忙鬆口,連栗子仁也吐了出去:“夫君怎麼總是神出鬼沒?”
晏書珩取出帕子拭手:“原來回家還要提前給夫人傳信。”
阿姒道:“我看不見,你突然出現,萬一我以為是歹人,傷著你該如何?”
他沉默一會,忽而問她:“那日若來的是旁人,你會如何?”
“哪日?”
“我帶回你的那日。”
阿姒這才聽懂,他是因她提到誤傷而想起在山間小院那日,她從櫃中鑽出時,手上正拿著他給的匕首。
那時的恐懼實在深刻,以至於如今回想也還覺後怕,她拍拍心口:“其實我也是慌不擇路,若沒聽到夫君聲音,隻怕會一直躲在裡頭,等著被他們發現,如果對方是好人,我大概還能周旋一二,若是壞人,大概……”
以她這又倔又想求生的性子,若對方保留餘地,可能會先試圖周旋。
否則,便玉石俱焚吧。
但給她自己的答案,和給夫君的答案,自然不同,阿姒深情又憂傷道:“幸虧夫君回來了,否則我隻怕得……”
這未儘的話落在晏書珩耳邊,成了她會為了名節自儘以全夫妻情意無暇,微諷道:“你的夫君就那般好,值得麼?”
阿姒隻覺這話怪怪的,像是自嘲或是嗤諷,想來他當是內疚了,認為他何德何能,她對他這般誤解喜聞樂見:“夫君是我的心上人,你不值得,誰值得?”
對麵輕聲歎息,不知是憐憫還是如何,聲音變得若即若離:“無論是誰都不值得,在性命跟前,你的夫君、你的名聲、甚至所謂情意,都不值一提。”
阿姒聽懂了,自己本是在虛言奉承,他卻他的意思是讓她什麼都不管,要活下去,她決定哄哄他,摸索著抓住他的手,貼在臉上:“夫君你真好,要是沒遇見你,指不定我就葬身荒野了。”
青年掌心動了動,不鹹不淡地問:“是從前的我好,還是現在的我好。”
阿姒犯了難。
按理是現在溫柔一些更好,但他的溫柔似乎還伴隨著捉弄。
這般一想,阿姒忽然江回現在似乎和從前實在很不一樣。
她試圖捋順時,嘴角忽而觸上一個溫熱的東西,帶著栗子香氣。
思路被打斷,她也懶得再思索,自然地張開嘴,將栗子吞入口中。
她看不見,張口時不慎將青年的指端一並含入口中輕吮。
觸感溫潤,像貓兒在舔舐。
晏書珩長睫微動。
長指倏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