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 夫人可曾疑心我換了人?……(2 / 2)

他好像有意在讓自己變得無情,隻是抵抗不過本能的善意。

阿姒看著他手中的劍,和高大頎長的背影,生出一個念頭:或許他可以成為助她遠離動蕩的劍。

於是她放慢腳步,遺憾地喃喃自語:“原來竟是沒有啊,我還以為……以為他也有一點點喜歡我呢……”

她知道江回是習武之人,耳目極好,便刻意放低聲音,把那個“也”字咬得極重,好一探究竟。

話音方落,阿姒瞧見他驟然僵住,兩邊耳垂被點燃了般,竄得通紅。

那日他雖假裝沒聽到,但從那以後,他對她的態度變了許多。

成婚那夜,喝過交杯酒後,阿姒為了給他們這樁起源於報恩的婚事添些真情,刻意提起此事。

江回受不住她的言辭捉弄,默許她將那日說成他們的定情之日。

阿姒收回思緒,牽住身邊郎君的袖擺:“夫君?不若打個賭,你隨意帶我出去走走,倒也不必真的去當初定情的地方,我隻想看看你我所想的地方可是相似,我賭你是不記得了。”

其實她大可在家中試探。

可阿姒想著,若他不是她夫君,這方小院便是一個牢籠,在外麵試探,萬一覺察不妙,至少還能求助於路人,萬一運氣好,碰到個俠義之士呢。

青年不查有異。

笑道:“樂意奉陪。”

依舊是騎馬出行。

馬兒慢下來時,隻聽周遭水聲陣陣,阿姒問他:“這是哪兒?”

“是處栽了荷花的湖邊。”

“湖邊?”

他果真說錯了。

他該帶她去街頭巷陌的。

眼上的綢帶雖遮住阿姒雙眼,但她那一瞬的僵滯卻無法遮擋。

晏書珩本就是主動入網,此時見她愕然收網時,眼中笑意愈盛。

女郎微低著頭,連衣褶都透著戒備,被袖擺遮住大半的手收緊又鬆開,大概是在強裝鎮定、順道苦想應對之策。

他適時打斷:“其實,夫人所說的定情,和我所想的,或許不同。”

這倒也是,但阿姒仍舊存疑,麵上不顯,好奇道:“有何不同?”

他陷入了沉默,大概在回想。

也可能在現編。

寂靜和眼前無邊無際的黑暗加重了阿姒的不安,她隻能聽到自己漸次急促的心跳,許久,聲音如玉石相擊的郎君說話了:“早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就在曆城一處荷塘邊見過你,不過是驚鴻一瞥,見你膽小,又怕驚擾到你,隻敢遠遠望著,此後的相識,在你眼中看來是初遇,在我看來,卻是情之所起的那刻。”

晏書珩眼中戲謔漸消,凝視她的雙眸裡透著半真半假的溫柔:“因而對我來說,定情的地方便是水邊。”

沒來由地,阿姒想起那個夢,聲音好聽的大哥哥說要娶十七歲的她。

那聲音自溪水夢中淌出,和跟前郎君的嗓音重疊交融。這股子清潤溫和,可不就和夢中有些像麼?

阿姒捂了捂額角。

她忽然想不起江回的模樣,隻剩下這一副好聽的嗓音。

這聲音總會在她滿腹疑慮時,讓她在懷疑和信任間來回搖擺。

罷了,還得另尋機會試探。

阿姒沉默時,晏書珩牽她走到湖邊,暗衛得令,去尋了艘小船。

他先行上船,喚立在岸邊一動不動的阿姒:“手給我。”

阿姒不敢,萬一他在船上原形畢露,要將她推入水中呢……

似看穿她的心思,他半開玩笑問她:“你怕我謀害自己妻子?”

“那自然不會……”阿姒被一語點醒,他若不是江回,費儘心思假扮她夫君,還耐心與她做戲許久,定有更深層的目的。

總歸不會是要取她性命。

她伸出手,指端相觸時故意往回縮了下:“水上不比平地,你有力氣接住我麼?”

晏書珩記得她曾說刺客胸前有痣、肩寬窄腰,身形健碩。她怎會不知夫君體格?大抵又在給他挖坑,反問道:“我體力如何,夫人未曾領悟過?”

這含糊但有狡辯餘地的話是為暗示她,他記得他們那些旖旎的“過去”。

阿姒以為他指的隻是那次撞見他換衣裳的事,頓時半信半疑。

她伸出手,隨即身子一輕,下一瞬,人已落在他懷中。

船隻猛晃,阿姒顧不上戒備,緊抱住他腰背,臉也緊埋在他胸前,青年雜亂的心跳隔著衣袍傳入耳際。

船很快穩住,阿姒離了他懷中,心道他手臂確實有力。

但比起之前還是差了些。

正想尋隙試探,青年已先她一步自責地歎道:“自上次受傷後臂力也大不如前,讓夫人受驚了。”

阿姒訝道:“受傷?”

“夫人不必擔心,並無無礙,隻是傷了一處筋脈,身手大不如前。”

他以為她是在擔心他,語氣溫柔了不少,揉了揉她腦袋。

阿姒心情複雜,若他此話並非遮掩而是確有其事,一個習武之人因傷武力衰退,對他算是重創了。

他見她沉默,又摸了摸她頭頂:“不必難過,我沒事。”

他以為她的沉默是在難過。

可她方才是在懷疑他。

阿姒不免內疚,不得不補了一句溫柔的關心:“你的傷,還好麼?”

他無所謂道:“小傷罷了,怪我當時急於速戰速決,選擇兵行險招,所幸運道尚可,未傷及根本。”

阿姒怔然,反複回想他那一句“速戰速決、兵行險招”。

江回出門那日,她一聽他要走好幾日,因為不安,她拉著他袖擺問他能不能不走,但他說那件事不得不做,並且允諾她會儘快回來。

莫非他是因為擔心她,為了儘早回來見她,才會兵行險招?

阿姒心中揪起,但因疑慮未消她隻得讓自己無情,問道:“夫君不是靠功夫吃飯麼?往後你要怎麼辦。”

“我原是替朝廷做暗探,上次也算立了功,上司體恤,得知我少時念過幾年書,便讓我轉做文差,隨他回建康,但隔行如隔山,我資質愚鈍,不得不以勤補拙,這才疏忽了你。”

晏書珩停下來,見阿姒雖在思量可肩背已放鬆些許,顯然有所觸動。順勢道:“但也因禍得福,從前因身份隻能隱於暗處,如今總算得見天日。”

阿姒喃喃道:“故而……夫君你並不孤僻?是不得已而為之。”

下山後他諸多習慣都變了,若是因為身份轉變,倒也合乎情理。

但性情和語氣,又該作何解釋?

正想得出神,忽覺額角溫潤,是他正將她鬢邊發絲輕挽至耳後,指間極其溫柔,仿佛她是稀世珍寶。

粗糲指腹不經意擦過頸側,心陡然一虛,好在他很快收回手。

青年忽道:“其實,我有一事騙了你,不知是否該如實相告。”

一句話把阿姒就快平息的懷疑再次挑起,被綢布遮掩的眉心悄然凝起,她懵懂又溫柔地問:“夫君也會騙人?什麼事呀,快說與我聽聽……”

他像是在糾結,良久才再度開口,聲音清越,像早春微涼的風。

“你可曾疑心我換人了?”

阿姒不禁一抖。

青年笑聲輕柔,徐徐道:“夫人為何發抖,是我說中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