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一把普通的黑色長刀。
但隻要有靈氣包裹,再普通的刀也能無堅不摧。
戚半山將靈氣附著於刀身,不斷變換靈氣的附著形態與發力方式。
靈技其實並不特殊。
它是對靈氣的再造與組合。
通過使用靈技,修仙者具有了凡人難以想象的能力。如舉手抬足間輕描淡寫地開山填海,於空中自如禦器飛行來往,斬妖屠魔如殺雞屠狗······
所謂悟性,就是對這種靈氣運用方式的理解。
悟性上佳者,過目即可理解並再現靈技。
悟性極差者,需要用上數倍乃至百倍時間才能勉強再現。
戚半山揮動手中刀,徑直劈向臟兮兮的紅地磚。
“唰——”
紅地磚經過了這麼多年,已經滿是裂紋,再多幾條刀劈的痕跡也不突兀。
張寡婦和她的婆婆過了午時才回,麵容憔悴,眼眶紅腫。她們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進了門。
戚半山聽見了張寡婦伏在桌上哭泣的聲音。
“娘,他們說得都是真的嗎···我的孩子、孩子回不來了······”
“不、不會的···他們隻是沒找到孩子罷了,我們再等等,孩子一定能夠找回來的···都是我的錯,要是我醒著孩子就不會丟了!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對不住你啊秀兒······”
“娘!你彆打了!彆打了!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命不好···爹走了,大郎也走了,現在連孩子也沒了···這都是我的錯······”
“秀兒啊·····”
“娘······”
兩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沙啞,幾乎講不出話了。她們緊緊抱著對方,仿佛抓著世上最後的救命稻草。
戚半山依舊在練刀。
從早上至下午,從下午至晚上。
張寡婦哭聲時起時落,似翻湧潮水,卷起無儘悲戚。
她邊哭邊咳,邊咳邊哭,仿佛要將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咳出來,又仿佛要流儘她此生所有的痛。
年少失怙,無依無靠,寄人籬下。
一紙銀票,質為外室,又慘遭妻妒,流落街頭,刺繡為生。
好不容易嫁給如意郎君,然而天地不仁,剛知懷胎二月,卻逢修士爭鬥,奪去良人性命。
戚半山再次揮刀。
這次,他一點兒靈氣也沒用。
“啪。”
一聲輕響。
刀落。
“這是什麼?”青蛇詫異。它能感受到這一刀的不同尋常。
“刀。”戚半山輕聲道,“這是刀。”
青蛇不明所以。
第一次見到戚半山,他沒有靈氣,揮出的刀和凡人無異。自從他能夠修煉,用靈氣包裹住刀,起落間就有靈氣一同斬落,具有遠距離攻擊的能力。而這一次的揮刀,看似尋常,沒有靈氣斬下,但卻有著更加恐怖的力量。
仿佛蒙塵斷刀重見天日,磨去駁雜鏽跡,散出無儘銳意。
這是刀意。
隻屬於戚半山的刀意。
和靈技不同,無論什麼武器,練到極致便有靈,故有所謂劍氣,刀意等。不過這極其稀有,一旦擁有這些意,便堪比擁有某種可以不斷進階的靈技。
八陣派劍尊沈牧之,其劍氣近乎天階靈技,聞名於世。
劍氣縱橫三萬裡,一劍光寒十九洲。
沈牧之性格暴烈,不假辭色,道理一旦講不通,直接拔劍。
他的劍氣也是如此。
聲勢浩大,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火,毀滅一切。
戚半山先前也是有過刀意的。
那時候,他的刀意似君子,點到為止,眾人皆歎其刀如人,溫文爾雅。但一切都消失了,在他離開之後。
即使刀還是那把刀,但用刀人心已儘,又何能複現?
戚半山再次揮刀——
刀起刀落,無聲無息,但接觸後才發覺其中蘊含著的可以斬斷一切的銳意。這種銳意並非鋒利,而是無法被磨滅的堅忍所帶來的驚心動魄。
似沉默屹立著的山川,又似波濤洶湧的大洋——山川也會崩塌,河海也會倒流,但這股刀意依舊長存。
戚半山伴著張寡婦含在喉嚨裡的抽泣聲練刀。
刀聲瑟瑟,好似老婦人的低聲哀歎。